“原文”
十一月，謝玄遣廣陵相劉牢之帥精兵五千人趣洛澗，未至十裏，梁成阻澗為陳以待之。牢之直前渡水，擊成，大破之，斬成及弋陽太守王詠，又分兵斷其歸津[1]，秦步騎崩潰，爭赴淮水，士卒死者萬五千人。執秦揚州刺史王顯等，盡收其器械軍實。於是謝石等諸軍，水陸繼進。秦王堅與陽平公融登壽陽城望之[2]。見晉兵部陣嚴整，又望見八公山上草木[3]，皆以為晉兵，顧謂融曰：“此亦勍敵[4]，何謂弱也！”憮然始有懼色[5]。秦兵逼肥水而陳，晉兵不得渡。謝玄遣使謂陽平公融曰：“君懸軍深入[6]，而置陳逼水，此乃持久之計，非欲速戰者也。若移陳小卻，使晉兵得渡，以決勝負，不亦善乎！”秦諸將皆曰：“我眾彼寡，不如遏之[7]，使不得上，可以萬全。”堅曰：“但引兵少卻，使之半渡，我以鐵騎蹙而殺之[8]，蔑不勝矣[9]！”融亦以為然，遂麾兵使卻。秦兵遂退，不可複止，謝玄、謝琰、桓伊等引兵渡水擊之。融馳騎略陳，欲以帥退者，馬倒，為晉兵所殺，秦兵遂潰。玄等乘勝追擊，至於青岡[10]。秦兵大敗，自相蹈藉而死者[11]，蔽野塞川。其走者聞風聲鶴唳[12]，皆以為晉兵且至，晝夜不敢息，草行露宿，重以饑凍[13]，死者什七、八。初，秦兵小卻，朱序在陳後呼曰：“秦兵敗矣！”眾遂大奔。序因與張天錫、徐元喜皆來奔。獲秦王堅所乘雲母車[14]。複取壽陽，執其淮南太守郭褒。
“注釋”
[1]歸津：逃跑的渡口。[2]壽陽：地名。在今安徽壽縣。[3]八公山：山名。在今安徽壽縣北。[4]勍（qínɡ）敵：勁敵，強敵。[5]憮（wǔ）然：茫然自失。[6]懸軍：深入敵軍的孤軍。[7]遏：阻。[8]蹙（cù）：逼。[9]蔑：無。[10]青岡：地名。距今安徽壽縣三十裏。[11]蹈藉：踐踏。[12]鶴唳：鶴鳴。[13]重：加。[14]雲母車：雲母所飾的犢車。
“譯文”
十一月，謝玄派廣陵相劉牢之率領五千精兵進赴洛澗，在離洛澗十裏的地方，梁成扼守山澗部署兵陣以等待劉牢之。劉牢之徑直向前渡河，攻擊梁成，大敗梁成，斬殺了梁成以及弋陽太守王詠。又分兵阻絕了他們逃跑的渡口，前秦的步兵、騎兵全都崩潰，爭先恐後地逃向淮水，死亡的士兵有一萬五千人，抓獲了前秦揚州刺史王顯等人，全部收繳了他們的武器軍糧。於是謝石等各路軍隊，從水路、陸路相繼進發。前秦王苻堅與陽平公苻融登上壽陽城觀望，隻見晉軍布陣嚴整，又望見了八公山上的草木，以為是晉兵，苻堅回頭對苻融說：“這也是強敵，怎麼能說他弱呢！”他茫然若失，臉上開始有了恐懼的神色。前秦的軍隊緊逼淝水而布陣，東晉的軍隊無法渡過。謝玄派使者對陽平公苻融說：“您孤軍深入，然而卻緊逼淝水部署軍陣，這是長久相持的策略，不想迅速交戰。如果能移動兵陣稍微後撤，讓晉朝的軍隊得以渡河，以決勝負，不是很好嗎！”前秦眾將領都說：“我眾敵寡，不如阻止他們，使他們不能上岸，可以萬無一失。”苻堅說：“隻帶領兵眾稍微後撤一點，讓他們渡河渡到一半，我們再出動鐵甲騎兵進逼攻殺，沒有不勝的道理！”苻融也認為可以，於是就揮兵後退。誰知一退就不可停止。謝玄、謝琰、桓伊等率領軍隊渡過河攻擊他們。苻融馳馬巡視軍陣，想來率領退逃的兵士，結果戰馬倒地，被晉兵殺掉，前秦的軍隊於是就崩潰了。謝玄等乘勝追擊，一直追到青岡，前秦的軍隊大敗，自相踐踏而死的人，遮蔽山野，堵塞山川。逃跑的人聽到刮風聲和鶴鳴，都以為是晉軍將要來到，晝夜不敢停歇，涉草而行，露宿野地，加以凍餓，死亡者十有七八。當初，前秦的軍隊稍微後撤時，朱序在軍陣後麵呼喊：“秦軍敗了！”士兵們聽到後就狂奔亂逃。朱序乘機與張天錫、徐元喜都來投奔東晉。繳獲了秦王苻堅所乘的雲母車。又攻取了壽陽，抓獲了前秦的淮南太守郭褒。
“點評”
淝水之戰，是曆史上以少勝多的著名戰例。兵不在多，而在於精。前秦內部的不團結，輕敵的情緒，臥底的破壞，都是招致失敗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