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愣了愣,隨即走到老板身邊。飯店老板這才仔細地端詳了他一陣:這孩子生的墩墩實實、濃眉大眼的,身上有股農村孩子未經雕琢的質樸勁——一看就是個踏實本份的人。店老板不禁心生喜歡,他問道:“孩子,你多大了?”
“十五了。”
“一個人進城來的?”
“嗯。”
“進城來幹嘛呀?”
石頭低下頭說:“我本來在鄉裏念初中,但家裏太窮了,連我妹妹上學的錢都沒有,我就進城打工來了。”
店老板歎了口氣,心裏升起一絲憐憫,他又問道:“那你找到工作了嗎?”
石頭搖著頭道:“還沒呢,我今天才來,問了好些地方都不肯要我。”
店老板想了想,說:“要不,你就在我這兒幹吧。”
“真的?”石頭喜出望外,“你這兒還缺夥計?”
“夥計倒是不缺了,但還差個送外賣的。我見你長得挺討人喜歡的,你就在我店裏負責送外賣吧。”
石頭問:“什麼叫送外賣呀?”
老板說:“就是人家打電話來訂餐,我們這裏做好,你給人送去就行了。”
石頭犯了難:“可是,我對城裏不熟悉啊,我怎麼找得到那些地方?”
“這沒問題。”老板說,“訂餐的都是這附近的人,遠的不會到我們這兒訂。我給你指方向,你一兩天就熟悉了。”
“那好!”石頭高興地點頭道。
“你一天三餐就在這店裏吃,晚上就和我們那幾個夥計擠著睡吧。一個月兩百塊錢,怎麼樣?”
“啊……”石頭沒想到包吃住之外還能有兩百塊的工資,愣得說不出話來。
“怎麼,嫌少?你要是幹得好還能再漲嘛。”
“不不不……”石頭連忙擺手道,“夠多了,謝謝你,大叔。”
店老板咧著嘴笑。
從這天開始,石頭就在這家小飯店裏送起了外賣。他有禮貌,人又實誠,自從他到了店裏後,打電話要外賣的人比以前增加了不少。店老板樂得合不攏嘴,暗自慶幸自己當初找對了人。
石頭來城裏已經二十多天了,他給家裏寫信,告訴母親自己在這家“緣來飯荘”裏找來了工作,過得挺好,叫母親別擔心,到了月底就把錢寄回家來。
這天中午,店老板高興地對石頭說:“石頭,你可真是帶財運呀。你沒來之前,對麵那家醫院很少在我們這兒訂餐——你看,現在他們也要叫我們這兒的外賣了。嗨,這生意是越來越好了。石頭呀,你快給他們送去吧。”
“好!”石頭問,“醫院的哪兒呀?”
“二樓左邊第一間,也不知道是病房還是醫生的辦公室……你去了就知道了。”
“嗯。”石頭應道,端起桌子上的大托盤,上麵放著好幾盤菜、一大碗湯和一盆飯。
過了街,石頭抬頭看見“市婦幼醫院”的招牌,他走了進去,找到樓梯後,小心翼翼地端著菜上二樓。
從樓梯走到二樓的走廊後,石頭按照老板說的,找到左邊第一個房間,他轉過身,一眼望見了這條走廊的盡頭——走廊上沒其他人。
突然之間,石頭覺得頭皮一緊,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怖感覺向他猛撲過來,令他驚駭莫名,他下意識地抱住腦袋尖叫起來。手裏端著的托盤掉落下來,碗盤、飯菜撒落一地。
石頭的尖叫將病房裏的醫生、護士和病人家屬全引了出來,他們驚訝地看著這個蜷縮在牆邊的孩子和那杯盤狼藉的一地,不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一個女醫生走上前去,俯下身問:“孩子,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嗎?”她伸出手去摸石頭的額頭。
“別,別!”石頭仍緊緊地抱著頭,恐懼地向後縮,仿佛那隻伸向他的手是什麼可怕的怪物般。他大叫道,“別碰我!”
女醫生皺起眉,站起來後,困惑地看著他。
過了好幾分鍾,石頭才逐漸回到現實中來,他喘著氣,看見身邊那摔碎的碗盤和一地的飯菜,似乎自己都不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他隻知道自己闖了禍。石頭竭力思索——剛才究竟怎麼了?那突如其來的恐怖感覺,究竟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