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正濃,小艾悄悄地等西貝,歸來。她盼望的心,葉兒一樣,碎碎地相碰。偶爾,落地,撞響她因等西貝而變得,有點脆弱的孤獨,有點易傷的愛意。
夏正濃,小艾等西貝看似來著的足音,雜亂地走過她的心扉。她靜候,卻把心外正漸漸凋落紛紛的夏日,錯當人歸。
難眠的夜裏,心不同歸?
七月下旬,西貝放假回到W市,第二天就跟著小艾爸爸接小艾的北京吉普213來到T市接小艾回W市。小艾所有的調離手續,什麼組織關係、供給關係、調動介紹信等,也全盤準備妥帖。
小艾前日忙了一天,收拾行李,與戰友道別。紀清旺夾在幾個女孩之間來道喜辭別過了。李峰的東西也按小艾的要求備齊,放在自己宿舍,請小艾過目,算清價錢,等次日接小艾的車去取。
小艾幾乎一夜未眠,思緒複雜,不全因調離的興奮,還因離別的悲傷。在T市解放軍××整整一年,歲月見證她來過的痕跡,她的奮鬥、她的掙紮、她的歡樂和她的思念。一總堆到她的腦子裏,理還亂。來不及想未來。或者根本不想想未來。她一點兒不高興。
下午的時候,接小艾的車到了。李峰按小艾的意思在宿舍樓下等著,讓西貝他們先到他宿舍取小艾買的東西,裝齊了,再回宿舍樓下接小艾。小艾和戰友們把她的大包、小包、盆盆罐罐都一應地放到車後箱。
放東西的間隙,小艾上車去望了一眼西貝。西貝大仙一樣穩坐金山。
小艾心裏有火,還沒發話,西貝先說:小艾,你們單位很多人我都不認識,我就不下車了,在車上幫幫忙。
小艾順口說:你呆車上吧,知道你害羞!
西貝張口欲言,小艾滿臉不想聽,不想理,匆匆跑開。
西貝看小艾這樣,端坐那兒,忍受熱、忍受委屈。他忍。他裝什麼都沒發生。
等到小艾的行李都搬齊全。她一一跟送行的戰友們告別。她語速緩慢,言辭得體。她不想讓來送行的戰友們看到她表露些微得意,受到些微刺傷。政委、護理部主任、她內科主任都恰到好處最後一刻趕來送行。她一一禮貌告別。
實際上,她真的不覺得有多高興。即便她的前程能如她所願,但似乎她這之後的生活卻好像迷失了方向,因為她滿打滿算的愛情啊,似乎迷失了方向。
她上了車,仍然沒空理西貝,她朝窗外的領導、戰友們、李峰揮別。她順眼快速找紀清旺。沒有。這個給她好吃的、給她書看、給她幫助、陪她玩象棋說笑話、聊天提供工作建議的人,沒有來。她有些失望,有些歉疚。
司機小李不耽擱時間,車一發動,就出發了。開到醫院大門口時,有人朝車揮手。小艾大喊:停!停!停一下!
車嘎然而止,正好停在揮手的人身旁,那人吃了一驚,他沒想到車會停,以為開過就過了,揮揮手,一切都過了。
小艾搖下車窗,熱浪撲來,她窒了一口氣,探出頭,說:嗬嗬,紀清旺,你怎麼在這裏送行啊!
紀清旺穩穩地看著小艾:嗬嗬!多巧!小艾!我剛到外麵辦事回來,正好看到接你的車了。祝你一路順風!生活幸福!
小艾笑:嗬嗬,謝了,謝了,也祝你早結良緣,前程似錦!有空到W市來,聯係我哦!
兩人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都揮揮手。
車的刹車一放,繼續上路。
西貝和小艾都坐在後座。小艾把車窗搖上的瞬間,西貝突然覺得有壓力,來自小艾。小艾把自己放舒服。特意跟西貝留了距離。她突然覺得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與西貝麵對。
她第一次覺得對西貝窩火。她心存芥蒂。他不下車,她心裏抓住這個小小的借口,挑西貝骨頭裏的刺兒。因為西貝明明知道,她結婚證明都開了,醫院的戰友們,誰不知道她要結婚了!而要跟她結婚的這個人兒卻裝羞澀,躲在車上,連見人的勇氣都沒有!這算哪門子事兒啊?!她小艾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