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而來的尉僚,細細的將燕地傳來的千裏加急的三張帛書看了一遍,然後思索了一會,臉色變得凝重起來,緩聲說道:“弑父殺弟,獨掌兵權,足見其狠絕毒辣;大展武勇,又裝神弄鬼,蠱惑人心,使原本人心惶惶、士氣低迷的燕軍戰意高昂,最後使苦肉計引誘李信上鉤,不惜燒毀上萬民宅,其果敢和謀略,簡直可與白起、王翦這樣的名將相媲美。這個姬丹何時變得如此厲害,竟如脫胎換骨一般!”
李斯也疑惑的說道:“姬丹曾為大秦質子,武藝平平,何時變得如此驍勇了,居然能以一人堵住數千大軍於城門。”
嬴政臉色變得越來越陰沉,突然嗆啷一聲拔劍而出,哢嚓一聲斬掉麵前案幾一角,怒聲道:“姬丹小兒不死,大秦兵鋒不休!否則寡人何以威震六國,橫掃天下?寡人欲派一良將,引五萬大軍殺奔襄平,擊殺姬丹小兒,不知兩位愛卿意下如何?”
尉僚微微蹙起眉頭,沉聲說道:“從情報來看,姬丹可為智勇雙全,既通權謀,又能憑個人武勇調動己方士兵的銳氣,實在不可輕敵。如今武成侯賦閑在家,不若遣其披掛出征,姬丹必破也。”
嬴政眉頭一皺,擺手道:“王翦年已老邁,其子又尚在伐魏,若再派其出戰,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我大秦無人,非王家父子不可?
李斯急忙道:“辛勝將軍亦隨武成侯一起征戰燕、代,曾以五千甲士大破代王三萬大軍,甚為驍勇,其又熟悉燕地局勢,破燕非辛將軍不可。”
嬴政眼中一亮,拍案道:“就依廷尉之計,請廷尉即刻傳寡人之令,著辛勝率自魏地和燕地諸軍之中抽調五萬大軍,征伐遼東!”
“喏!”
李斯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施禮轉身告退。
“父王,父王,父王……”
李斯剛走出風雨亭兩步,便聽到迎麵傳來一陣急促的呼聲,隻見一個身著錦衣的少年氣喘籲籲的奔了過來。
“扶蘇,你來何為?”嬴政眉頭一凝,沉聲喝問道。
這少年正是嬴政的長子扶蘇,曆史上那個和姬丹一樣悲劇的王子。
扶蘇被罵得身子一頓,似乎平時被罵怕了,隨即又鼓起勇氣恭聲道:“孩兒聽聞燕逆未平,令我大秦損兵折將,孩兒今已十五,弓馬嫻熟,願隨軍出征,親斬姬丹之頭,獻於父王!”
“胡鬧,你身為大秦儲君,豈可輕身涉險?為王者當學治國之道,豈可執迷於為將之事?”嬴政厲聲嗬斥道。
扶蘇被罵得滿臉漲紅,正要退下去,終究不甘心,又硬著頭皮道:“父王春秋正盛,福壽無雙,說不定扶蘇老了,父王還未老,為王之事尚遠。然孩兒既已成年,當為父王分憂,豈可在宮中坐井觀天,碌碌無為?況且父王終究要一統天下,孩兒不到天下走走,怎知天下之大,如何為父王出謀劃策,分憂解難?”
這一通話還真說到嬴政心坎裏去了,嬴政原本青黑的臉色逐漸緩和了下來,微微的點了點頭道:“去吧,戰場刀槍無眼,切記不可逞勇鬥狠,萬事小心。”
扶蘇大喜,連連拜謝而去。
一直矗立在一旁的尉僚麵帶苦笑,心頭微微歎息,沉吟不語。
************
襄平城已經漸漸的平靜了下來,就連那接連幾天的大雨,都顯得小了許多。
雨水將城內的街道衝刷得幹幹淨淨,隻剩下南門那那黑壓壓的一片斷壁殘垣和焦屍,昭示著這場大戰的殘酷。
從南門一直到襄平中大街,到處都是焦黑的屍體,甚至許多屍體都燒去了大半截。李信和商允的無頭屍身倒在南門內不遠的地方,在他們死於亂箭下之後,還有餘卒拚命的想登上城樓斬殺樂開,最後自然都是戰死。一萬多秦軍被兵不血刃的活活燒死,這恐怕是嬴政登基以來最大的慘敗了,當然在曆史上最大的慘敗也是出自李信之手,最後也終結了李信的性命,不過那一戰的導演者是楚國武安君、西楚霸王的祖父項燕。
南門左近,街道之上,劫後餘生的百姓雖然沐著小雨,而且其中許多百姓失去了住所,但是依舊麵帶喜色的在燕軍的帶領下抬著屍首出城安葬,這些屍首將是疫病的根源,必須趁深秋寒冷的季節,掩埋在城外頭。對於城中百姓來說,雖然失去了房屋,還要勞師動眾的去抬屍首,然而心中卻是充滿喜悅的。如果燕軍敗了,他們避免不了被屠城的命運,如今燕王大勝而歸,不但保住了他們的性命,還繳獲了許多糧草和輜重,並應諾幫他們重建家園,夫複何求?生於亂世,人命如草芥,百姓是非常容易得到滿足的。
叩嗒嗒~
一隊騎兵城中疾馳而來,馬背上的秦軍個個身穿黑色的鎧甲,手執長戟,腰挎弩箭,騎兵群中一杆大旗,上繡“飛狼騎”三個大字,在秋風之中獵獵招展,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擊潰秦軍之後,燕人士氣大漲,全城百姓鬥誌昂揚,年輕力壯者紛紛踴躍投軍,使城中的士兵增加到六千餘人。姬丹也利用著短暫的安定時期,對軍隊進行了整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