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子鳴陶醉於這種想象,但是,他的腦子裏突然浮現了母親的臉,平時一直很隱忍的母親此時卻有張撕心裂肺老淚縱橫的臉,為他的死。是的,他仿佛看到自己四肢關節僵直,硬邦邦地躺在那裏,還有母親那歇斯底裏的絕望表情。不,他不能死,他掙紮著拚命地晃著自己的腦袋,此時,冰冷的海水已爬上了他的腳,他的小腿,他的大腿……
徹骨的冰冷令他瞬間清醒,他猛地坐了起來,潮水從他的膝蓋骨流沙一樣地滑退,他看到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男人,正緩緩地朝他走來。他走到遲子鳴的旁邊,停了下來,卻把臉轉向大海,像是在喃喃自語:“冬天好像就要過去了……”
遲子鳴疑惑地看著他,“你是誰,對我說話麼?”
黑衣人一時間沒搭話,良久良久,他轉過了頭,那是一張俊美並棱角分明的臉,“但是,你的冬天並沒有過去。”
“你到底是誰?什麼意思?”
“來到羅洋村的人,應該都會聽過關於我的傳說。”
遲子鳴瞪大了眼睛,此時,那黑衣男人的五官突然扭曲了起來,就像拚命地擠掉臉上的什麼東西,他慢慢地撕下那張俊美的臉皮,呈現出一張嚴重燒傷的臉,每一寸肌膚都在腐爛,上麵蠕動著青綠的蛆蟲。
“我就是那--死--神--”
此時,遲子鳴驚恐地看著自己的胸口,那裏長出了一朵血紅的花來,裏麵,卻空空蕩蕩,而黑衣人的手裏捧著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在慢慢地走遠。他想,他就這樣,死了。
若不是敲門聲驚醒了遲子鳴,他仍然停留在噩夢之中,好大一會兒清醒過來,他才意識到自己在羅洋村唯一的旅館裏,而且,還活著。從那個老人出現之後,他也就回旅館了,本來他想寫一封信,一封遺書,但是,連日的奔波與困倦令他竟然就坐在椅子上睡著了,才做了這麼一個奇怪而可怕的夢。
他把桌子上的藥與照片,還有信紙都塞到了抽屜裏,便去開門,原來是女服務員羅小鳳,手裏拿著一條毯子,“這裏夜裏比較冷,給你加條毛毯。還有,晚上十一點後最好不要出去,這個季節客人少,明天我可以帶你去轉轉。就這樣。”
遲子鳴接過毯子,道了聲謝,“等下,我想問下,這個村子好像有挺多神秘的傳說對吧?”
羅小鳳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沒有搭話。
“是這樣,我是寫作的,特別喜歡寫奇聞異事類的小說,但這一生沒有寫過成功的東西,而且,我對一些傳說很感興趣,你所知道的,希望你能告訴我,對了,那個死神--”
羅小鳳的眼神突然變得很冰冷,“什麼故事都沒有,你別指望了。”說完轉身就走,而遲子鳴呆呆地站在門口,那種悲哀的情緒又像潮水一樣地湧了上來。
他關好門,打開抽屜,呆坐了良久,把那瓶藥緩緩地拿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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