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食(2 / 2)

遲子鳴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夏逸民死之前好像聽到過鍾聲,難道就是這口鍾所發出來的?他搖了搖頭,當時自己的腦子也一片混亂,有可能是旅館裏的鬧鍾,也有可能,是自己聽錯了,把某種碰撞的聲音聽成了鍾聲。碰撞?夏逸民死之前肯定劇烈掙紮過,所以,碰到什麼東西是正常的。

遲子鳴逛了一大圈,也沒有看到那個老頭,覺得有點奇怪,又逛到一間房子邊,看到一個老太太在院子裏晾衣服,便走了過去,“老太太,你知道那個腳有點跛的很瘦小的老伯伯住在哪裏嗎?”

“你說的是羅跛子吧,你找他幹什麼?這個老頭什麼正事都不做,到處胡說八道,整天神神道道的,害得到這裏玩的人都給嚇跑了。”

“您的意思是,他所說的話都不可信?還是那個關於死神的傳說也是編的?”

“我們祖上倒是一直有著這樣的傳說,在上個世紀二十年代,人們在村子裏一直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雖然外麵動蕩,可北閥戰爭也影響不到人們。但是,村裏人救了一個穿黑衣的青年男人後,一切就改變了,村裏開始動蕩了起來,經常會有人莫名其妙地死去,而且都是被挖了心死的。於是村裏人開始恐慌起來,並傳言那個黑衣男人就是以吃人心為生的妖怪,就把他給活活燒死了。而他死後,經常有人說自己看到他的魂魄在午夜裏飄蕩,並有一張恐怖的燒爛的臉,所有的曾燒過他的人,他都會一一報複。親手燒他的三個人,全部莫名暴斃了,所以這事就越說越玄了,傳了幾代說法也有點不同了。這事也是我聽爺爺說的,那時,我還沒出世呢,爺爺的堂弟就是參與燒死黑衣人的人,後來暴斃了,是不是真有其事,我就不知道了。”

“噢,原來還真有這樣的傳聞。”此時,遲子鳴突然想起了自己做的那個夢,夢裏的黑衣男人同樣有一張燒爛的臉,還有,在夏逸民房間的玻璃窗上,難道他並沒有看錯,真是那人一直未散的鬼魂?

“那都是百來年前的事了,提這些幹什麼,都不知道真假。”

在與老太太瑣瑣碎碎的聊天中得知,她的小兒子本來是這裏的村長,但是,他怎麼都不想當官,喜歡從商,喜歡古董,又喜歡旅遊與研究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是羅洋村早年唯一的大學生,錢倒是賺了不少,那幢洋房就是他家的,而村裏的那家旅館,也是他辦的,但平時連個影兒都沒有。但是,她的大兒子,帶著媳婦在二十年前離開了這個地方去打工,再也沒有回來了,就留一個四歲的孫女在她身邊,是她一手把孫女拉扯大的。而遲子鳴意外地發現,她的孫女就是羅小鳳。

他突然有點明白羅小鳳為什麼性格顯得有點古怪了,並不僅僅是因為旅館裏所發生的事令她心生戒備情緒鬱結。當他告訴羅小鳳奶奶自己就住在旅館裏時,她顯得毫不驚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繼續晾著最後幾件衣服,“那旅館是她叔叔開的,她是去幫忙的,冬天到了,沒什麼人,基本上就她一個人在打理。”

這時,老太太拿著空了的塑料桶子往屋裏走,遲子鳴跟了上去,“我能進去跟你聊幾句嗎老太太,我挺喜歡這個地方的。”老太太看了他一眼,沒搭話,他發現這老太太的脾氣簡直跟羅小鳳一模一樣,於是他便跟著她走了進去。弄堂裏麵的風穿堂而過,一種陰森森的氣息撲麵而來。

令遲子鳴驚奇的是,廳堂裏麵掛著三張陳舊的畫像,那三張畫就像遺像那樣掛在顯要的位置,而其中一張,竟然很像羅小鳳。

遲子鳴指了指畫像,“這是怎麼回事?他們是?”

“一個是老頭子,在海上遇難的,死於台風天,那兩個是小鳳她爸與她媽,隻有遭遇不測的人,才會二十年不來家裏看一下,不來看我這個老骨頭還有他們的親生骨肉,到現在都沒有任何一點音訊,你覺得他們還會活著麼?如果真活著,我也當沒這個兒子,心沒了,人又有何用。”老太太說這話時,已經有點心不在蔫。

在她對自己起反感前,遲子鳴告別了小鳳奶奶,但是,心裏總覺得這老太太有點怪異,細細回憶起她說話時的神情與眼睛,才發現她的眼睛有點斜,緊密地挨在一起,怪不得看起來有點怪,雖然不是很明顯,但仔細看的話還是很容易看出來。而幸好,小鳳並沒有遺傳這種缺點。

當遲子鳴離開的時候,他並沒有發現,一隻食屍鷲在天空上方已經盤旋了很久,此時,突然間從高空飛了下來,落在了老太太的肩頭,嘴裏,分明叼著一隻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