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會不會有事?去哪裏了?他大聲地呼喊著她們的名字,邊跑邊喊,但是,整個村子都像死了一般,散發著腐爛的味道。當他跑到旅館旁邊的時候,深深地抽了一口冷氣,隻見整個海麵都被鮮紅妖嬈的亡魂花所擠滿,前擁後簇,像一個花海,而亡魂花依舊來勢洶洶,爬滿了整個旅館的隙縫,看上去那麼美那麼美,美得令人窒息,美得有一種著了魔般的瘋狂與囂張,每一片花瓣卻都帶著毒液。
然後,他看到一身白裙的女子竟然從旅館裏走了出來,手裏提著一個竹編籃子,她隨手摘了一朵亡魂花別在自己的發際之上。他感覺自己的心提到了噪子眼裏,張了張嘴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而那女子卻依舊安然無恙,繼續采花。當她的臉別過來的時候,天,蕭依蓮?她竟然是蕭依蓮?她,還活著?
遲子鳴感覺自己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說不出口,隻能呆呆地站在那裏,像個木偶人一樣地看著蕭依蓮在采摘那些可怕的花朵,她好像並沒有發現他,旁若無人地采著,奇怪的是那些花並沒有傷害她,終於,籃子給裝滿了。
接著,她就走出了旅館的院子,遲子鳴便在後麵不緊不慢地跟著,她采這些花幹什麼,又要到哪裏去?而蕭依蓮始終對他置若罔聞,好像遲子鳴於她來說,是另一個世界的人,看不見摸不著聽不到。
隻見蕭依蓮穿過那條鋪著大小均勻的鵝卵石的小徑,那是旅館連接著大道的路,繼續往前走,她全身明麗的色彩跟羅洋村那沉鬱灰暗的死亡色調成了鮮明的對比,所以,遲子鳴覺得怎麼都不會跟丟。
她繼續走到大路上,穿過田野,穿過那大片的田野就是村子的正中心方向了,這時有幾隻食屍鷲朝她飛來,她沒有一點躲防的意思,相反,還伸出了手,似是在迎接著它們,這令遲子鳴更感到毛骨悚然。
終於,她在遲子鳴開始來過的地方停下了腳步,這裏,有很多村民的死屍,現場慘不忍睹,她環視了四周,似乎很滿意這樣的場景,她走到了一具屍體的旁邊,蹲下了身來。遲子鳴屏息觀望,不知道她要幹什麼。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令遲子鳴更是目瞪口呆,隻見蕭依蓮從籃子裏取出一朵亡魂花,插在了屍體的心髒部位,隻見那花朵像是長出了很多柔軟的觸角一樣,不停地膨脹,收縮,又繼而再膨脹,而那屍體卻不停地縮小再縮小,所有的有機物仿佛都被這花所消耗,沒過多久,地麵隻留下一個黑色的人形的印跡,隻能看出這裏曾經躺過一個人,或許一團動物,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留下,消滅得如此幹淨。
遲子鳴的腦子裏突然閃現出一個詞:化屍水。不,應該是化屍花。化屍水還能留些殘骸的,但這種花消滅起屍體來卻幹淨利落,原來亡魂花除了能吸血之外,還能化屍,太可怕了,殺了人銷聲匿跡,完全就找不到了,曾經在世界上存生的,活生生的有著悲喜能哭能笑的人,就這麼悄無聲息地蒸發掉了。
蕭依蓮就這樣神情自若地處理掉一具又一具的屍體,食屍鷲在她的身邊盤旋,幽藍的磷火四起,天空,灰暗無度,大塊大塊黑色的雲被風吹著一團又一團地拉過,四周,那桉樹的枯葉呼呼地在飛揚,在地上翻滾著,新落的葉與腐朽的葉交集在一起,仿佛是期待已久的相融。這樣的場景,令遲子鳴感到,這一切都是不切實際地陰冷與恐怖,而蕭依蓮,不再是他心目中的愛人。
他覺得很難過,在蕭依蓮處理最後一具屍體的時候,他想轉身離開,他不想再看下去了,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他好像再也回不去了,也找不到回到城裏的路了。
他很沮喪地站起身來,差點撞上了什麼東西,天,是蕭依蓮,竟然就站在他的麵前,麵無表情,仿佛從來就不認識他。他輕輕地喊了聲,依蓮,但是,她並沒有回應,隻是直直地看著他,好幾秒鍾,她的眼神裏突然有了意味深長的笑,這種笑讓遲子鳴以為她已經認出他是誰了,欣喜地伸出了手,但是,他的手伸到一半就凝固了。
因為,他看到,她的手緩緩地摘下了別在發際上的那朵亡魂花,遞了過來。遲子鳴沒接,也不敢接,但是,蕭依蓮此時的笑意卻更濃了,濃得近乎到瘋狂的程度,她用一種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花插進了遲子鳴的胸膛。
遲子鳴感覺自己的肢體像沸騰的水般破碎,蒸發與消失,他喃喃地說:“你一定不是蕭依蓮,一定不是的……”
隻見“蕭依蓮”突然揭掉了自己的臉,那是一張年輕的、陌生的、俊朗的、男人的臉。他用一種怪異的腔調輕輕地說:“你,知道死神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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