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回 恣蒸淫賜盒結同心 逞弑逆扶王升禦座(2 / 3)

太子也怕這事有些決撒,也自在宮門首竊聽。聽得叫宣柳述、元岩,不宣楊素,知道光景不妥,急奔來尋張衡、宇文述一幹,計議這一件事。一班從龍之臣,都聚在一處。見太子來得慌忙,眾臣問起緣故,宇文述道:“這好事也隻在早晚間了,隻這事甚急。隻是柳述這廝,他倚著尚了蘭陵公主,他是一個重臣,與臣等不相下,斷不肯為太子周旋,如何是好?”張衡道:“如今隻有一條急計,不是太子,就是聖上。”正說時,隻見楊素慌張走來道:“殿下不知怎麼忤了聖上?如今聖上叫柳、元兩臣進宮,叫作速撰敕,召前日廢的太子,隻待敕完,用寶齎往長安。他若來時,我們都是仇家,如何是好?”太子道:“張庶子已定了一計。”張衡便向楊素耳邊說了幾句。楊素道:“也不得不如此了。這就是張庶子去做,隻怕柳述、元岩去取了廢太子來,又是一番事。這就煩宇文先生,太子這邊就假一道旨意,說他二人乘上彌留,不能將順,妄思擁戴。將他下了大理寺獄,再傳旨說宿衛兵士勤勞,暫時放散。就著郭衍帶領東官兵士,把守各處宮門,不許外邊人出入,也不許宮中人出入,泄漏宮省事務。還再得一個人往長安,害卻舊太子,絕了人望。”想一想:“有了,我兄弟楊約,他自伊州來此,便差他幹了這一功。”張衡又道:“我是個書生,恐不能了事,還是楊仆射老手堅膊。”太子道:“張庶子不必推辭,有福同享。我還著幾個有膽力內侍,隨你去。”楊素以太子在太寶殿,宇文述就帶下幾個旗校,趕到路上,去把柳尚書、元侍郎兩人綁縛,赴大理寺去了,回來覆命。郭衍已將衛士處處更換,都是東宮旗校,分頭把守。此時文帝半睡不睡的,問:“柳述曾寫完詔了麼?”陳夫人道:“還未見進呈。”文帝道:“詔完即便用寶,著柳述馬上飛遞去。”還是氣憤憤不息的。隻見外邊報太子差庶子張衡侍疾,也不候旨,帶了二十餘內監,闖入宮來,吩咐入直的內侍道:“東宮爺有旨道:你們連日伏侍辛苦,著我帶這些內監,更替你等,連榻前這些宮女;皇爺前自有帶來內侍供應,你等也暫去休息,要用來宣你。”是這些穿宮官妾,因在宮中承應日久,也巴不得偷閑,聽得一聲吩咐,一哄的出去。隻有陳夫人、蔡夫人兩個,緊緊站在榻前。張衡走到榻前,見文帝昏昏沉沉的,他頭也不叩一個,也沒一些好氣的,對著兩個夫人道:“二位夫人,暫且回避兒。”陳夫人道:“怕聖上不時宣喚。”張衡道:“有我在此,夫人且請少退一步,讓皇上靜養。”這兩位夫人,眼淚流離,沒些主張,隻得暫且離宮,向閣子裏坐地。宮中人俱是帶來內侍看守定了,不放人來宮。兩個夫人,放心不下,隻得差宮娥在門外打聽。

沒有一個時辰,那張衡洋洋的走將出來道:“這幹呆妮子,皇上已自賓天了。適才還是這等圍繞著,不報太子知道。”又吩咐各閣子內嬪妃,不得哭泣。待啟過太子,舉哀發喪,這些宮主嬪妃,都猜疑。惟有陳夫人他心中鶻突的道:“這分明是太子怕聖上害他,所以先下手為強;但這釁由我起,他忍於害父,難道不忍於害我?與其遭他毒手,倒不如先尋一個自盡。聖上為我亡,我為聖上死,卻也該應。”隻是決斷不下。

輕盈不讓趙飛燕,俠烈還輸虞美人。

這壁廂太子與楊素,是熱鍋上螞蟻,盼不到一個消息。卻說張衡忙忙的走來道:“恭喜大事了畢,隻是太子的心上人,恐怕也要從亡。”太子見說,一時變喜為愁,忙將前日與楊秦預定下的貼子來遞與楊秦道:“這些事一發仆射與庶子替我料理罷,我自有事去了。”楊素見說,忙傳令旨。令那伊州刺史楊約,長安公幹完,不必至大壽宮覆旨,竟署京兆尹,彈壓京畿。梁公蕭矩,乃蕭妃之弟,著他題督京師十門。郭衍署左領衛大將軍,管領京營人馬。宇文述升左領衛大將軍,管領行宮宿衛,及護從車駕人馬。駙馬宇文士及,管轄京都宮省各門。將作左郎宇文愷,管理梓宮一行等事。大府少卿何稠,管理山陵。黃門侍郎裴矩、內侍郎虞世基,管典喪禮。張衡充禮部尚書,管即位儀注。

不說這廂眾人忙做一團,隻說太子見張衡說了,著了急,忙叫左右取出一個黃金小盒,悄悄拿了一件物事,放在裏麵,外麵用紙條緊緊封了;又於合口處,將禦筆就署一個花押,即差一個內侍,賜與陳夫人,叫他親手自開。內侍領旨,忙到後宮來。卻說夫人自被張衡逼還後宮,隨即駕崩,心下十分憂疑,哭泣得寢食俱廢。隻見一個內侍,雙手捧了一個金盒子,走進宮來,對夫人說道:“新皇爺欽賜娘娘一物,藏於盒內。叫奴婢拿來,請娘娘開取。”隨將金盒放在桌上。夫人見了,心下有幾分疑懼,不敢開封,因問內侍道:“內中莫非鳩毒?”內侍答道:“此乃皇爺親手自封,奴婢如何得知?娘娘開看,便知端的。”夫人見內侍推說不知,一發認真是毒藥;忽一陣心酸,撲簌簌淚如泉湧,因放聲大哭道:“妾自國亡被擄,已拚老死掖庭。得蒙先帝寵幸,道是今生之福。誰知紅顏命薄,轉是一場大禍;倒不如淪落長門,還得保全性命。”一頭說,一頭哭,又說道:“妾蒙先帝厚恩,今日便從死地下,亦所甘心。早上之事,我但回避,並不曾傷觸於他,奈何就突然賜死?”道罷又哭。眾宮人都認做毒藥,也一齊哭將起來。內侍見大家哭做一團,恐怕做出事來,忙催促道:“娘娘哭也無益,請開了盒,奴婢好去複旨。”夫人被催不過,隻得恨一聲道:“何期今日死於非命!”遂拭淚將黃封扯去,把金盒蓋輕輕揭開。仔細一看,那裏是毒藥,卻是幾個五彩製成同心結子。眾宮人看見,一齊歡笑起來,說:“娘娘萬千之喜,得免死矣。”夫人見非鳩毒,心下安然,又見是同心結子,知太子不能忘情,轉又怏怏不樂。也不來取結子,也不謝恩,竟回轉身,坐於床上,沉吟不語。內侍催逼道:“皇爺等久,奴婢要去回旨,娘娘快謝恩收了。”夫人隻是低頭不做一聲,眾宮人勸道:“娘娘差了,早間因一時任性,抵觸皇爺,致生惶惑。今日皇爺一些不惱,轉賜娘娘同心結子,已是百分僥悻,為何還做這般模樣?那時惹得皇爺動起怒來,娘娘隻怕又要像方才哭了。何不快快謝恩?”左右催促得夫人無奈何,隻得歎一口氣道:“中囗之羞,我知難免。”強起身來把同心結子取出,放在桌上,對著金盒兒拜了幾拜,依舊到床上去坐了。內侍見取了結子,便捧著空盒兒去回旨不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