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公吃酒李公醉,楚國亡猿林木災。
正談時,聽得外邊喝道:“是劉刺史來拜了。”眾人都回避,獨嗣昌相見,送了三兩折程,三兩折席。吃茶時,劉刺史道:“所事我已著人放風去,先完了仁兄謝儀,然後小弟才立限收他銀子,免他解給照與他。這分上若不是兄,斷斷不聽。這五十餘人解向東京,都是一個死,莫想得回來。”柴嗣昌道:“小弟領仁兄情便了。”劉刺史道:“兄不是這樣說,務要他足數,不然是小弟謊兄了;且敝地寒苦,若舍了這樁分了。再沒大分上,兄不可放鬆。”說罷,作別上轎去了。
仕途要術莫如俚,誰向知交贈一環。
交際總交窮百姓,帶他膏血過關山。
眾人聽了這番說話道:“方才劉刺史教你不要放鬆是甚事?”柴嗣昌笑道:“他是叫我索他們謝禮五百兩。這不要睬他,隻說我已得便完了。”李玄邃道:“這等你折了五百兩了。”柴嗣昌叫家人帶了銀子,同單雄信、李玄邃、王伯當四人,竟到秦叔寶家中。樊建威因劉刺史差個心腹吏放風與他,要他們賠贓,且要出五百兩銀子,送柴嗣昌,極少也要三百兩,慌做一團,趕來與叔寶計議。卻值柴嗣昌四人到來,與樊建威見了禮,又與秦叔寶交相謝了;李玄邃卻遞出一張批文來,卻是:
欽差齊州總管府來為公務事,仰本職督領本州騎兵五百名,並花名文冊,前至飲差河道大總管麻處告投,不許遲延生事。
所至津關,不得阻擋,須至批者。
大業六年九月二十三日行限日投右仰領軍校尉秦瓊準此
李玄邃道:“來總管一麵整點人馬,大約三日內,要兄啟行了。”叔寶看了也不介意,隻有樊建威失驚道:“恭喜仁兄,奉差即要榮行,脫離這苦門了,隻是我們怎賠得這三千兩銀子,還要出五百兩分上錢送柴兄?”單雄信道:“樊建威也知道了。”樊建威道:“小弟衙門中多有相知,柴兄講時,就有人出來通信了。後邊劉爺,又差個吏來明說,甚是心焦,故此特來與叔寶兄計議。”王伯當道:“建威莫慌,柴大哥不惟不要你們分上錢,這三千兩銀子,還是他出。”樊建威道:“果有此事?”秦叔寶道:“有此事沒有此理,我也不要柴兄出,也不要樊建威眾人出,盡著家當賠官罷,不敷我還有處借。”柴嗣昌道:“這宗銀子,原也是足下的。”柴嗣昌便取出唐公書,從人將兩個掛箱,一個拜匣,一個皮箱,拿將過來。柴嗣昌道:“這是嶽父手紮,送到小弟處,兄已回久,後來小弟值事要麵送,不曾來得,蹉跎至今。”叔寶啟書,卻是一個侍生李淵頓著拜名帖,又是一個副啟上寫道:“關中之役,五內銘德,每恨圖報無由。接小婿書,不勝欣快。謹具白金三千兩,為將軍壽。萍水有期,還當麵謝。
叔寶看了作色道:“柴仁兄,這令嶽小視我了,丈夫作事求報的麼?”柴嗣昌陪著笑道:“秦兄固不望報,我嶽父又可作昧德的麼?既來之則安之。”單雄信道:“叔寶兄這原不是你要他的,路上難行,也沒個柴兄複帶去的理。如今將來完此事,卻又保全這五十餘家身家,你並不得分毫,受而不受,你不要固執。”樊建威道:“叔寶兄放了現鍾去買鋼,這便是我們五十三家的性命在上邊了。柴兄慨然,你也慨然。”叔寶猶在遲疑,單雄信道:“建威,叔寶他奉官差,就要起身,這銀子你卻收去完官。”王伯當道:“分上錢,我這邊柴大哥也出虛領了;隻是我們這居間加一,管家這加一,不可少的。”眾人一齊笑起來。叔寶道:“隻是我心中不安。”自起身進裏邊,又拿出三百兩銀子,來對樊建威道:“我想劉刺史畢竟還要什麼兌頭火耗,並什麼路費貼墊,你一發拿這三百兩銀子去湊,不要累眾人,批捕我也不支銷了。”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