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亮駕著一輛沒有牌照的別克轎車,行駛在深夜寂靜的街道上,安頓好肖劍南的老婆孩子以後,下一個任務,就是直搗大東魚品有限公司所在地了。
大東魚品有限公司在北城區的近郊,市區和郊區接壤的地方,以前是農村,現在是城中村。
坐在副駕座上的肖劍南,頭上纏著紗布,戴著一頂黑色皮帽,一邊往彈匣裏壓著子彈,一邊銜著香煙猛吸,很快讓車內煙霧彌漫。
向天亮搖搖頭,他可受不了煙薰,隻有無奈的打開了半扇車窗。
“我還有一個問題。”肖劍南又開口了。
車行十幾分鍾,肖劍南一路嘮叨,老婆的賢慧,兒子的聰明,剛才的經過,還有他那把佩槍的故事。
向天亮聽得出來,肖劍南有些戰前的緊張症狀,說話是為了緩解內心的壓力,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肖劍南喜歡說話,向天亮不習慣開口,緊張的時候,他就拚命的不讓自己思想,腦子一片空白,全身心的情緒就會鬆馳下來。
“哎,真的,我還有一個問題,大問題。”
“他媽的,一路嘮叨個沒完,你祥林嫂啊。”
向天亮終於被逼得開口了,嘴裏罵著,臉上卻微微的笑了。
肖劍南也笑了,勝利的笑,向天亮以為他緊張,他也認為向天亮緊張。
殺人實在是件不容易的事,哪怕殺的是壞人,第一次總是最困難的。
“真的,我是有一個問題,咱們倆個,到底誰是頭,誰領導誰啊?”
對這個問題,向天亮不屑一顧,“這還用問嗎?”
肖劍南馬上接道:“當然是我領導你了。”
“你?你配嗎?”向天亮故作輕蔑,嘴角掛著冷笑。
離十二點還有一個多小時,聊聊天,打個嘴仗也不錯。
“喲,難道是你這隻小菜鳥,來領導我這個老屠夫?”
“老屠夫?這是什麼新名詞?”
“道上人給我起的外號,因為我開槍殺人的時候,從來是不眨眼的。”
向天亮微笑著問:“你殺過多少人了?”
“七個。”
“嗯,老手了。”
“不過,不過其中有五個,是我在市局擔任行刑員時殺的。”
“槍決死刑犯?嗬嗬……你行,那等於是在殺死人嘛,嗬嗬,那也叫殺人?”
肖劍南自己也笑了,在警察這個行業內,槍決死刑犯可不叫殺人,清河人稱之為“執行”。
“他娘的,幹執行也不容易啊……最可氣的是,有人泄露了我的身份,你猜怎麼著,那四年裏我執行了五個,女朋友卻吹了六個,唉……要不是那樣,我兒子都該念高中了。”
向天亮忽地說道:“老肖,按照你的說法,我幹掉過九個。”
“就你?吹吧你,一個警校生當執行,那得多少死刑犯那。”肖劍南搖頭道。
“真的,當時全校有三個人被挑中了,其中一位,畢竟是第一次拿槍,心跳過速,很快就被淘汰了,第二個,執行到第四個時還要嘔吐,也不合格,隻剩下我,三個月,我執行了九個……那個時候,周邊幾個縣區判下來的死刑犯,都是我送他們上路的。”
“我明白了,難怪你開槍時,就象拿水槍耍人一般。”
向天亮笑著,回到了正題上,“所以,我是領導,你是被領導。”
肖劍南不幹了,“你小子想領導我,做夢吧你。”
“我有一個非常充分的理由。”
“哦,那我洗耳恭聽。”
向天亮道:“你是專業刑警,幹的是腦力體力相結合的活,腦力勞動多於體力勞動,而專業特警雖然也需要腦力,但更多的是靠體力,他們的行動,是靠千百次訓練練出來的,行動的時候,百分之九十的行動要領,是有一定之規的,是機械性的和本能的,他們在緊急情況下,不需要思考就能作出反應,在這方麵,你差得太遠了。”
肖劍南很是不以為然,“我這麼多年來,偵破過上百件大要案,麵對過十幾次死亡危險,還比不過一名特警在訓練場上積累的經驗?”
“檢討一下你今晚的行動吧,我認為你至少犯了這樣幾個錯誤,一,你直接從樓梯上去是致命的,二,你不能確定樓上有幾個人,要是再多一個,你的小命就玩完了,三,你不知道後後門的人和樓上的人是保持不間斷聯係的,那種手指甲大小的感應器,自由市場多得不得了,四,你勉強得手後,沒有在他們身上補一槍,給了他們反擊的餘地,五,你下樓時原路返回,萬一後門那兩個家夥醒來怎麼辦,六,你用子彈當暗器,但事後不處理,很容易就暴露了這就是你幹的,七,同樣道理,你頭上出血卻不作處理,留在地上的血跡,正好暴露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