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來,萬物蕭殺,繁華的街道也冷清了。
向天亮的辦公室第一次打開了空調,不為他自己,是為登門造訪的副市長王玉成。
這是市委大院裏的稀罕事,上級到下級的辦公室談工作,絕對算得上是頭版新聞。
這也就是向天亮,官場上的另類,在市委大院上班的八位市委常委和四位副市長一位市長助理,有兩個人的辦公室的從沒去過,一個是副市長張行,另一個就是眼前坐在沙發上的副市長王玉成。
客氣是必須的,泡茶敬煙一概不少,還得陪著笑臉,說上一籮筐的套話,向天亮心裏罵著才得以完成。
王玉成也很客氣,盡管向天亮是他最看不起的人,在王玉成心裏,向天亮就是一個政府流氓兼社會混混,沒有京城那個靠山,他連個屁都不是。
五十將近,王玉成的臉上卻不顯老態,正相反,精神狀態一點也不輸於四十二三的市長譚俊。
王玉成憋著勁,因為省裏有人,最近正思量著再上一個台階。
說起來,王玉成能力不差,運氣卻不孬,當年在南河縣,從兩個副縣長中選一個當常務副縣長,板上釘釘的事,因為一場大火,常務副縣長一職讓譚俊搶了去。
一步慢,步步慢,等譚俊當了縣長,王玉成才爬到常務副縣長的位置上,老輩跟著小輩的屁股,王玉成心裏鬱悶啊。
這不,王玉成在常務副縣長的位置上剛剛坐熱,譚俊就當上了縣委書記,人不走運,喝涼水都塞牙,本以為縣長一職該自己接任,沒想到一場車禍,讓王玉成住了一個月的醫院,等他從醫院出來,縣人代會已開完,縣長這把交椅也歸了別人。
現在的王玉成心裏更恨譚俊,因為兩個人的差距更大了,從副市長到市長,中間還著常務副市長這個台階。
當然了,這主要還得怪王玉成自己,眼高於頂,目空一切,進了市委大院更是誰都看不起了。
正因為如此,王玉成在市委大院裏被大家私下稱為獨行俠,在市委和市政府沒有鐵杆盟友,是名符其實的孤家寡人。
王玉成來找向天亮,向天亮心裏蹦出一句話,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向天亮說,“王副市長,你找我是?”
王玉成說,“別叫我王副市長。”
向天亮說,“我叫錯了?”
王玉成說,“不,你叫我老王吧。”
向天亮說,“這不行,這不行。”
王玉成說,“你可以叫譚市長老譚,為什麼不能叫我老王?”
向天亮說,“這個麼,主要是我和譚市長比較熟吧。”
王玉成說,“就這麼定了,以後我喊你名字,你喊我老王。”
向天亮說,“那行,我聽領導的,但公眾場合該怎麼樣還得怎麼樣。”
王玉成說,“天亮。”
向天亮說,“老王。”
王玉成說,“這就對了嘛。”
向天亮說,“老王,你找我,不會就為了稱呼吧?”
王玉成說,“有點小事,是私事,想麻煩你一下。”
向天亮說,“你說,你說。”
王玉成說,“天亮,是關於市第一中學副校長林霞的事。”
向天亮說,“什麼事?”
王玉成說,“你和她熟吧?”
向天亮說,“豈止是熟,她是我的幹姐姐,而且還租住在我那裏呢。”
王玉成說,“有人看上她了,委托我從中保媒拉纖,我想到了你。”
向天亮說,“讓我當媒人?”
王玉成說,“老實說,我覺得你挺合適的,起碼你與林校長說得上話麼。”
向天亮說,“這倒也是,老王,男方是誰啊?”
王玉成說,“咱們市委大院裏的人,市計委主任高洋。”
向天亮說,“高洋高主任?哪個高洋高主任?”
王玉成說,“對,高洋高主任,不是高陽高副主任。”
說來巧了,市計劃委員會有兩個姓高的領導,一個是主任高洋,一個是排位第四的副主任高陽,高洋高陽,一字之差,讀音卻是一樣的。
高洋原來是清河計劃委員會第一副主任,高陽是原南河縣計劃委員會主任。
此外,高洋和高陽有很多共同之處,一,都出自同一係統,二,都是清河市市區人,三,都個子不高加禿頂,外貌相似,四,高洋五十五歲,高陽五十四歲,相著七個多月,五,高陽三年前死了老婆,高洋三個月前死了老婆,六,在市委大院裏,高洋和高陽都屬於不大顯眼的人。
向天亮與高洋和高陽都隻是點頭之交,到現在為止,他甚至都搞不清楚,哪個是高洋哪個是高陽。
“老王,首先我表個態,我感謝你,我也支持這個事。”向天亮道。
王玉成道:“有你這句話,事情就好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