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2)

環顧四周,我們這四家都到了,宴會怕是真的要開始了吧。果然,八時二十五分,特首伴著澳門經濟司長走了進來。雙方的高官不到正點是不會出現的。仿佛誰要是比誰先來就會失了麵子,丟了整個特別行政區的臉一般。但誰又都不會遲到,否則光解釋不守時的人品誠信問題就足以弄得你一個頭兩個大。

接下來便又是一番相互寒暄,觥籌交錯間,怕不隻千萬百萬的買賣就此塵埃落定。怎能不賓主盡歡,皆大歡喜?難怪人們常說,經濟的發展都是吃出來的。不是沒有道理的。

一整晚,我都掛著無懈可擊的笑容,盈盈立在莊恒身邊,頷首舉杯弄得我近乎機械。其實以我的脾氣,老早就想告罪一聲,轉身走人。或拉著穆怡去喝點小酒侃侃八卦;或幹脆衝到辦公室去看我的醫學錄影帶;又或者讓莊恒牽著我的手,在莊園那美的仿似夢幻般的花園裏,走走坐坐,就隻是靠著他什麼也不做就好。不過這最後一種可能性太小,實現的希望也太渺茫。印象中,嫁給他二十幾年了,這種時候屈指可數。而我也等的乏了,就當它是個夢吧。

好容易等到曲終人散的鍾點,坐上車的一霎,整個人這才放鬆下來。長長的鬆了一口氣,陷在寬大舒適的靠坐上,再不願動彈。耳邊一聲輕詢,“累了嗎?”莊恒低低沉沉的聲音更讓我有想睡得感覺。

“嗯。”我半眯著眼睛,懶得說話。

“那就睡吧。”他把我摟進懷中,小心翼翼的讓我的頭枕在他的肩上,一隻手牢牢地護著,另一隻手輕輕在我後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撫著。我靜靜的聽著他緩而有力的心跳,深吸著他身上散出來那種讓人安定的味道,突然沒有了睡的欲望;隻因舍不得,舍不得這難得的片刻寧馨。隻想讓時間就停在這一刻,直到地老天荒。

然而,天總是不從人願的。不知過了多久,車內莊恒的專用電話響了起來,刺耳之極。他鬆開我,伸手去接,“嗯,嗯,清玨,你別慌,我一會兒就過來——”

我突然感覺這車內怎麼如此之冷,冷得刺骨。我緩緩地睜開眼睛,冷冷的看向我身邊的這個男人。此時的他緊皺著那兩道濃眉,抿著雙唇。似乎發現我正看著他,便也回看過來,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什麼,終究沒有開口。車上一如剛才的安靜,可氣氛,已成凜冽。

我調開頭,木然看著窗外。看著車緩緩駛上半山,莊園的雕花大門緩緩開啟。門庭上,值夜的守衛向我們的車行了個禮。車子在正廳門前停穩,我徑自下車,再不看莊恒一眼。昂首踏進廳去。

“太太您回來了,先生他——?”福慶迎了上來,詫異的看著莊恒的車複又開啟,駛出莊園去。

“他有事。”我咬咬唇道。“我累了,給我放水吧。”

福慶畢竟曆練出來了。再不多問一句,隻管自跟在我後麵,陪笑道:“已經放好了,燕窩也燉好了,一會兒就給您端上去。”

我點點頭,“叫紅雲她們端上來吧,晚了,你去歇了吧。”

“是,太太。”福慶恭恭敬敬的答。

當我機械的洗漱完畢,躺上那張king size的大床,望向身邊空空的一大片雪白,心頭發酸,雖有意想大哭一場,卻怎麼也掉不出一滴淚來。

怎麼,我終究可以對他們免疫了嗎?我終究再不會為他們心傷了嗎?可為什麼心頭賭得直發苦呢?看來流淚終不是心傷的最慘重的境界,流不出淚才是最無奈最痛苦澀的悲哀。

“商人重利輕別離。”這是母親在得知我要嫁給莊恒時,幽幽的撫著我的發絲說過的話。到了今時今日,我真的很想跟母親說一句,不是的,媽媽。商人也重情,隻是看對象是誰罷了。

有時候在想,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且明知如此結果,我還會不會那麼的義無反顧的隨了莊恒?我還會不會這樣的如飛蛾撲火般絕然的愛上莊恒?

女兒常常纏著我問,我和他父親當年的往事。我總是不願意講給她聽。似乎是要幼稚而任性的讓這段回憶隻牢牢的屬於我。可今天,往事卻不受控製的那麼一點一點翻騰出來。

哦,那是一段很長很久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