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會吩咐下去的。”父親終是點頭答應了。事情牽扯到了施家的名聲,照父親的性子到底不會聽之任之的任其渲染。我暗自舒了口氣。隻要父親這邊有了態度,那無形當中就給那起試圖拿此事大做文章的人以壓力。同時牽扯到施,黎兩家,旁的人再有心起哄,恐怕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玩不玩的起。現在最摸不清的就剩黎隆源了。
“蘊茹,你——長大了。”待父親轉出我的房間後,一直沒有說話的母親忽然笑了,帶著三分的激賞,三分的失落。我微微扯了扯嘴角,一夕之間,被逼著脫離幼稚天真,學著世故算計,不是不辛苦的。然,又有誰不是一邊流淚,一邊學會堅強的。
我抬頭看鍾,快六點了呢。“媽媽,把窗簾拉開吧,我想看看日出。”
母親回身拉開了厚實的簾布,窗外,一輪紅日已然升起。
黑暗的盡頭自有朝陽遍灑大地,令光明重生。我既沒被黑暗吞沒,既仍得以再見日出,那便不能倒下,也不會倒下。
確實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去做,最要緊的便是去見莊綺。縱然我知道這事跟黎隆源脫不了關係,但我不信憑著莊家姐弟的感情,莊綺會放任莊恒在大陸自生自滅。莊綺縱然想不到自己的丈夫會如此陷害自己的弟弟,但她一定可以求得黎隆源救莊恒。這是莊恒現在唯一的生機所在了。父親既已明說施家不便插手,那估計更是沒有旁人肯理會這樁公案了。恩怨情仇姑且先擱置一邊,保得莊恒性命讓他安全回港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車子停在黎家的大門前,下車前我對司機小王道,“你就在這裏等著,三十分鍾內我還不出來,你當知道該怎麼做。”
“是的,大小姐。”他微微詫異,卻還是毫不含糊的應著。我雖不清楚家中這些司機的來頭,但我知道,沒有幾斤幾兩是混不上這個職位的。
我不知道我這算不算是小題大做,但我不得不謹慎,以防萬一。
進得黎家,迎上來的居然是黎家的總管——華叔。這人我見過幾次,算是黎家的老資曆了,服侍了黎家的幾代主人,連黎隆源夫婦見了他都要禮讓三分。怎麼,我突然矜貴至此了,可以勞動到華叔這等人物親自來做接待通傳的工作?哼哼,怕是有人有話要通過這位已被打磨得人精一般的老總管對我說吧。
果然,他也不含糊,“施小姐大駕光臨,是為了莊恒少爺的事情吧。”連疑問的語氣都不用,直接下了結論。
我不答話,毫不逼閃的對上他那雙仿佛看透了世事的眼睛。
“我們少奶奶剛剛檢查出來懷了身孕,這是黎家和莊家的祖先保佑,此時上上下下都歡欣鼓舞著呢。隻是少奶奶體弱,少爺吩咐了,任何事情還是不讓少奶奶煩心的為好。”他半眯著眼,搖頭晃腦的說著。
原來如此,難怪莊綺到了此時仍然一點反應都沒有,竟是黎隆源對她封鎖了消息,她根本不知道,莊恒出事,巨變已生。孩子?莊綺在這個時候居然有了孩子。一個混著莊黎兩家的血液,將生生世世被冠以黎姓的孩子。是恩?是怨?是喜?是悲?
“施小姐,請。少奶奶要是知道您特意來看她,一定會樂壞了的。”華叔的聲音自遠而近。好個老總管啊,隻這麼一會兒,便將我原本的來意完完全全的抹掉,硬把我一身的煞氣打磨成了兒女情長。他賭我不會在知道莊綺有身孕,身體狀況正不穩定的情況下再去刺激她,而我也確實做不出來。那孩子畢竟是莊恒嫡嫡親的外甥。
正琢磨間,我被帶到了客廳。踏進廳門的一刻,我看到莊綺正逆著光,坐在一張搖椅上,黎隆源正蹲在她麵前,耳朵貼在她的肚子上凝神的聽著,像個孩子一樣滿足地笑著。莊綺的手柔柔的撫弄著黎隆源的發絲,臉上散發著的母性的光輝讓我有了一種肅穆的感動。我在心裏大喊,如果這一切都不曾發生,如果莊恒仍好好的在我身邊,如果我們能放下所有的怨懟隔閡,隻單純的迎接新生命的到來,該有多好。
還是莊綺一轉臉看到了我,“蘊茹來了。”到底有些尷尬的推了推黎隆源,“你快起來,有點正經樣子,讓人看了笑話。”黎隆源聞言緩緩地站了起來,我清楚的看到臉上原本柔和的神色漸漸冰冷,豎起防備。我不去理他,走快了幾步,握住莊綺的手,“我已經聽華叔說了,莊姐,恭喜。”她微微有些害羞的笑了笑,“謝謝,蘊茹。除了家裏人,你還是第一個知道的呢。隻可惜莊恒那小子還沒回來,要是他也在,那該多好。”她猶自一個人說著,“瞧我說的,你知道了,還不是跟莊恒知道了一樣了。”大概是怕我有什麼想法,莊綺連忙又加上了一句,“莊恒也真是的,就算努力開發上麵的市場,也不能說長住就長住啊。一點都不顧及蘊茹的心情。等弟弟回來,好好罰他,讓他給你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