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2 / 2)

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無奈而又寵膩的微笑。我微微歎氣,這兩父子怎麼如此的相像,我輕輕撫了撫兒子的烏發。楠兒小的時候和宇兒長得一模一樣,身上都有好聞的奶香味。我最喜歡把他們倆穿上同樣的小衣裳,小鞋子,帶著一樣的小帽子,水靈靈的娃娃一般,粉嫩嫩的隻想讓人抱了就再不鬆手。他們剛學會走路的時候,每當我一下班回來,還沒走進社區大門,便見著天使般的兩個寶貝一前一後跌跌撞撞的向我跑來。那一刻,縱然拿整個天下給我,我也不換!

如今望著兒子那一抹掩蓋不住的溫柔竟讓我有一刻失神的心酸。難怪古往今來,多少女人幽幽歎息過同樣一句話,兒子大了,娘也老了。我養育他成長,他卻終究不會是那個陪我一輩子的人。

父親病了的那段時間,我常常回施家去,有時候會不經意撞上容姨在榻前仔仔細細的給父親整治水果拚盤,那認真的樣子好幾次都讓我看失了神。有一次我聽見父親對她輕輕說,“你別整日憋在家裏,出去會會朋友,弄個排場出來熱鬧熱鬧也好,成日守著我做什麼。”容姨搖了搖頭,望住父親,良久才答一句:“少年夫妻老來伴。這樣,我知足了。”父親皺了皺眉,病中臉色雖然蒼白,目光仍是炯炯有神的,似乎有些不豫,想說什麼卻又忍住了,最後終是閉上了眼睛像什麼也沒聽到一般。室內靜的隻能聽見父親有些粗重不一的喘息聲。一點點午後的陽光灑進房中,庭院的法國梧桐隔著落地玻璃窗緩緩擺動,花園中英格蘭玫瑰正好開了,芳香彌漫。他二人一坐一臥,容姨漾出的知足的笑容讓我不忍打擾了他們,讓我再也無法對這個從母親手中“搶了”父親的女人再有一絲一毫的怨恨。一個伴,或許就是人一生最大的奢願。從這一點上來說,母親是幸福的,父親陪著她走到終點;父親也是幸福的,容姨守著他,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但願父母佑我!

“紀綱叔昨天給了我一個電話,說爸爸前天到總部去看了看,交代了一些事情就離開了。也不讓人跟著,說是想靜一靜。給他預留的套房都空著,長島的管家也說沒有見到人。紀綱叔也是左右為難,想跟您聯係又有顧忌,現在您肯到那邊去實在是太好了。”楠兒的聲音喚回了沉思中的我。

我有些疑惑的問兒子,“你憑什麼覺得我就能找到你父親?他要是成心鬧失蹤,丟下這一大攤子事撒手不管了,這大一個世界我到哪裏找人去?”

楠兒聞言望住了我,竟帶著一絲歎息和神往,“父親離港前囑咐了我要聽您的話,不能再頂撞您,莊氏的未來由您來掌舵時我問他,要是您撐不下這個場麵怎麼辦。他沉默了很久隻說了一句話,‘我隻願你的母親還需要我。’父親是那樣一個強不可撼的男人,隻有那一天,我居然發現他也會完全沒有方向,完全失掉自信,他剩下的隻有等待。我知道,隻要您願意,隻要您高興,您一定知道爸爸在哪裏,知道怎麼讓他回家。”

我心中仿佛有水晶般的屏障輕輕碎了,有萬千感情如決堤般的潮水淹沒心田。

我知道他在哪裏,我一直都知道。十年前,在我重新回到莊園的那天,他坐在佯睡了的我身邊,撫著我的發告訴我,這一世就算我怨他恨他,他也要守著我過。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他都會在那個隻屬於我們兩個的家裏為我亮一盞明燈。

當時我的一行淚滑落,再苦再失望依舊牢牢記住了這句話。

十年了,當我知道他飛往美國的時候,心中還是莫名的安定。我相信,他會在那裏,在那個美麗的湖畔,在那所最平凡無奇的房子裏等著我。這些天,我下的每一個命令,決定的每一件事,都或多或少的出乎一些人的意料。等著看我手忙腳亂應接不暇的人不在少數,可是他們都失望了。並不是我有多鎮定,隻不過是因為,我知道,撐不下去的時候,他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