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 / 2)

一語既出,滿室寂靜,隻剩我與他粗重不一的呼吸聲。我們就這麼坐著,卻已像打了一場異常艱難的大戰,到頭來枉論勝負,皆是筋疲力盡。

我稍稍垂下眼簾,不敢去看他堅毅如刀削般的麵龐,我怕再與他的眼睛相對,我怕再看見那讓我眷戀了一輩子也無法放手的情懷。靜默中,我眼前一陣模糊,我捂著臉,不想讓他看見自己滿手的淚。

他終於開口了,沉聲如石,帶著我從未聽過的那種冰冷的命令:“低著頭做什麼?看著我說話!”說完他猛地深吸了幾口氣,伸手狠狠地將我的身子扳正,力氣大的讓我的肩胛骨有一種要被捏碎的生疼。

我死死咬緊嘴唇沒讓自己發出呻吟,扭動著臂膀要掙脫他的桎梏。我越是掙紮,他手上的力量越是不受控製一般的加大。

我放棄抵抗,與他正麵相對,在劇烈的疼痛中,我仰著臉自嘲的苦笑:“恒,好像從你我相識的那一天起,我注定就是你的大麻煩。這麼多年了,說多少對不住也無補於事了。我這輩子就執著了你這麼一個人、一份情,我還以為自己很偉大,到頭來卻發現我不過是一個天下最可笑的女人。”

他麵無表情的看著我,緊抿薄唇。我翻絞著手指輕輕說,“天真了這麼些年了,到了今時今日,我不能再心安理得的躲在你的庇護之下,再讓你無止境的為我付出。對你,我已經沒有資格談回報,談補償,那就盡我的力,還你一個公平吧。我會約見上官鴻,把從恒豐承接的那六個百分比,全部無條件轉到你名下。同時將我本來擁有的那部分施氏股權轉到楠兒名下。你們無論進行怎樣的改組我都沒有意見。”

我知道,這個決定一旦作出,施氏就已經不在我與大哥的掌握之中了。施氏,我那樣拚命挽救下來的祖業,我曾為了它不惜與莊恒針鋒相對,不惜毀掉我們夫妻好不容易得回的幸福。而現在,我又親手把它推進了未知生死的飄搖不定中。

眼前交叉回放著那一幕幕的往事:那個暖暖的午後,我蹲在父親搖椅前舉手起誓,我將以我全部的能力保全施家;那個殘陽如血的黃昏,莊園正廳前我對莊恒譏諷交加,殘忍地提醒他莊氏的起家有著施家不可磨滅的功勞;那個大局落定的晚上,大哥興奮得擁我入懷,告訴我施家從此將發揚光大。

對父親,對大哥,對家族,我都已經盡力了,沒有虧欠可言。

時鍾繞了一圈,還是回到了原點,隻不過我受了傷,也傷了人。

他突然粗魯的抬起我的下巴,一字一句的低吼,“這就是你給我的公平?這就是我同你夫妻二十五年的結局?這就是我費勁心血死死守護了二十五年你給我的回報?施蘊茹,一個施氏算什麼,一個莊氏我都絲毫不放在心上!”

我被他一把甩在床邊,他霍的站直了身子,猶如受了傷的困獅憤怒的來回走動。他眸中散發著我從未見過的嗜血、危險,高大的身軀卻仿佛玉山將傾。我的心狠狠一抽,慌忙就要爬起來過去扶住他。剛剛一動身子,他已在落地窗前立定,外麵的陽光太猛烈,我看不清逆光而站的他臉上的神情,隻覺得他已經從適才的失控中平靜下來,可這種平靜卻散發著更加悲傷、絕望。他抬手指向自己的胸口,“蘊茹,你知道這裏麵裝的是什麼?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起,你就在這裏生根,霸道的占據了全部的位置。我從來不信前生輪回之說,可遇見了你,我真的相信了。我一定是上輩子欠下你的,為了你,我可你忍受一切,哪怕是不公和陷害。我們結婚前,你母親找我詳談了一次,她讓我放過自己,也放了你。你母親說,‘蘊茹太倔強,她生在我們這樣的家庭,本就不應該良善多情,可她偏偏那樣的珍惜血脈親情;蘊茹也太執著,她的世界黑白分明,這樣的濁濁塵世,她偏偏堅信公平正義。你們這樣一份已經帶上虧欠的感情隻會讓她窒息,隻會逼她愧疚的離開你。可以預見的悲劇又何必讓它發生?’我從那一刻做下了決定,我要將事實的真相永遠的掩蓋下去。我可以賭上一切,唯獨不能把你當成賭注,我不能讓你離開我這種事有一絲一毫發生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