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一天下午,我冷不丁發現小狗一瘸一瘸地,一步一個血印,大吃一驚。小狗左後腳小趾頭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什麼東西砸得稀巴爛,血肉模糊。我的心緊跟著血肉模糊起來。

我抱起小狗,一路狂奔到附近的村大隊部衛生所買了一瓶雲南白藥。

離開金師傅家之前,大姑爺背著其他人偷偷塞給我十塊錢——讓我餓了就買點零食吃。我一直舍不得用。我做夢都想不到大姑爺的好意會如此這般地派上用場。

大隊部衛生所對麵,一個偌大的水塘天光雲影狼狽為奸,分外美好。

我狠下心來,仔仔細細地清洗小狗腳上的傷口。小狗齜牙咧嘴,一聲不吭。我罵罵咧咧:“該叫的時候一叫不叫,不該叫的時候亂叫!”

我完完全全冤枉小狗——除非和我單獨相處,小狗連蹦蹦跳跳都很少,休提大呼小叫。小狗通人性,清楚金師傅家是金師傅家,不是自己家。

我小心翼翼地給小狗敷上雲南白藥。小狗睜大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我,一副開開心心的樣子。我忍俊不禁,叫囂:“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小狗仰天狂吠不止。我緊跟著一聲聲長嘯。

蘆葦叢茂密而婀娜多姿,驚起一隻隻野鳥,接二連三,飛衝、飛衝,不停地盤旋在博大而磅礴的天空中,如同一片片飛舞的樹葉,陽光照耀下,閃爍不定。

小狗不可能朝朝夕夕嗬護在我的懷抱裏;一離開我的懷抱就會弄髒傷口,我一籌莫展起來。

低頭看見襪子,我靈機一動。我脫下一隻襪子洗得幹幹淨淨。

塘壩上,花一度鮮豔,草曾經碧綠,如今,開始枯萎了,要不了多長時間,就要凋謝了。

歲月飛逝大江東去。

我仰麵平躺在塘壩上,胸口處攤放著晾曬的襪子;並攏的兩腿之間,酣睡著小狗。

天空高高掛起,太陽在雲彩中遊來、鑽去,懶洋洋的,如同一隻海龜隨著微風起起伏伏在汪洋大海中,波浪陽光燦爛。

我想起了小時候去大姑爺家路上跳進水塘裏四處尋找小魚兒。

我想起了大姑和大姑爺。

我想起了姐姐和妹妹。

我想起了生病的父親以及在醫院照顧的母親。

我想起了離開人世的祖母。

我想起了老師和同學。

夕陽西下,我的淚水流幹了,攤放的襪子也蒸幹了。

我用襪子包紮好小狗的傷口。

夕陽映照,水塘鋪上了一層金銀,閃閃發光、熠熠生輝,令人眼花繚亂。

水塘裏,夕陽晃晃悠悠,就要鑽進根根燦爛的蘆葦叢中。一對鴨子緊隨夕陽的步伐慢騰騰地遊弋。

我撿起一顆小石子,砸到兩隻鴨子中間棒打鴛鴦。兩隻鴨子瞬間勞燕分飛,各奔東西。

小狗瞪了我一眼,嘰裏咕嚕起來,仿佛在說:“你為什麼活生生地拆散人家呀?”

我抱起小狗,風馳電掣,回到金師傅家。

金師傅老婆矗立在院門中間,珠穆朗瑪峰一樣,雙手叉腰,頭發根根直立得都要頂飛院門的上梁了。

正常情況下,人一生氣,就會粗心大意起來。金師傅老婆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越氣急敗壞,越明察秋毫,逮眼就發現我僅僅穿了一隻襪子。

“還有一隻襪子呢?”金師傅老婆高聲喝斥。

“謝謝師娘的關心,現在還不是冬天,不算太冷。”我慢條斯理地回答。

“你既不是我老子,又不是我兒子,更不是我孫子,你冷不冷關老娘我屁事!凍死你活該!”金師傅老婆氣急敗壞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