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千蛇之會(1 / 3)

石慧眼中含著喜悅的淚光,凝睇注視著白非,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此時會對他流露出如許濃鬱的情意,她年紀還輕,有關情感方麵的事,經曆得也少,當然不會了解人類的情感,假如已被抑製了許久,那麼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中爆發出來時,其力量是常常會令人覺得驚異的,隻是這種驚異中常常包含著喜悅罷了。

良久,她才憶起這世上除了他們兩人之外,還有著許多別的東西存在的,於是她略為有些羞澀地回過頭去,也許她想讓那一齊來的女瘋子也能分享一份她此時的喜悅。

但是她一轉頭,卻愕住了,原來那詭異的女子此時螓首微垂,右手停留在鬢間的亂發上,一雙明亮的眼睛,那長長的睫毛上也掛滿了淚珠,這情形不是和她自己一模一樣嗎?

她再也想不到這武功詭異,個性詭異,身世更是詭異的女子會有這種表情,她再回過頭來,白非仍癡癡地望著自己,在白非的左側,站著一個兩鬢已經斑白的老人,神情竟也和白非一樣。

若不是她此刻的心情不同,若換了平日,她見了這一老一少兩人的神情,怕是要笑出聲來,白非臉上帶著癡癡的神色,在他這種年紀來說,還不以為異,可是司馬之胡子都快全白了,有這種神色,就未免有些可笑,何況他就站在白非身側,兩人一相對照,這種情況可就更顯得滑稽了。

但白非和司馬之自己的心裏,卻沒有一絲半點可笑的成分,白非此刻心裏充滿了柔情蜜意,石慧見了他這時的神情,看起來比天下任何事都要美妙多倍,他本已濃鬱的情意此刻更濃鬱了,是以,他連站在身側的司馬之都沒有注意到。

至於司馬之呢,他此刻的心情更複雜了,他望著對麵那頭發鬆亂、衣衫襤褸的女子,心裏泛起一個亭亭少女,揮劍如龍的倩影,不禁黯然。

原來這詭異的女子竟是當年白羽雙劍中的馮碧,這當然誰也不會想到,司馬之雖然來此,也有一半是為著找她,但此時驟然相逢,他幾乎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昔年白羽雙劍叱吒江湖,雙劍至處,所向披靡,他們原本是師兄妹,自幼可稱是青梅竹馬,感情自是甚篤,這樣一對玉璧天成的英雄兒女,當然會遭人之嫉,結果竟中人之算,而勞燕分飛了。

以他二人的身份地位,以及那一身震驚武林的功夫,還曾上了別人的當,那人自然也非易與之輩,他倆人一別數十年,直到今日才重逢,昔日的誤會以及怨憤,經過這二十多年悠長歲月,雖已平複,但逝去的歲月所帶給他們的創傷,卻再也無法追回了。

此刻他們心中思潮如湧,情感上的起伏,更尤在白非及石慧之上,司馬小霞及羅刹仙女怔怔地看著自己的父親,心裏也猜中了七八分,隻有石慧心中猜疑暗忖:“難道她和這老頭子有什麼情感上的紛爭,看起來,他可以做她的爸爸了。”

她哪裏知道司馬之這些年來憂心如焚,須發皆白,五十多歲的人,看起來已有六七十歲的老態,而馮碧卻在這些年裏另有奇遇,容貌看起來,仍是二十多年前她和司馬之在一起時的老樣子哩。

司馬之跨前一步,黯然問道:“你好嗎?”心中萬千思念,竟在這一句話裏表露無遺。

馮碧眼中轉動著晶瑩的淚光,她此時含淚垂首,楚楚可憐,哪裏還有石慧見到她那種類似瘋子的神態?司馬之再跨前一步,長歎道:“歲月催人,我已經老了,你--看起來還是老樣子。”

馮碧一抬頭,張口正想說話,卻忽然一咬銀牙,身形一動,竟掠起了數丈,從兩旁店鋪的屋頂上逸去了。

她身法之快,簡直非言語所能形容,石慧是見識過她的武功的,所以不覺怎麼,可是別人卻大大地吃驚了,就連一向極為自負的羅刹仙女,此刻亦是心中劇跳,驚異世上竟有輕功如此高的人物,方才她眼光始終追隨著馮碧,但馮碧施展出身法時,她那麼靈敏的目光竟像還沒有她的身法快。

石慧回過頭,緊盯著司馬之,以為他一定也會追過去,哪知司馬之卻長歎一聲,垂著頭站在地上,黯然道:“這又何必,難道這麼多年,你還沒有想清楚嗎?”聲音仿佛夢囈著的呻吟,因為他並沒有講給別人聽的意思,隻是自己低語而已。

路上的行人除了幾個始終站在那裏注意著這件事的人之外,竟都沒有看到馮碧飛身而去,這因為她的身法實在太快了,快得出乎人們的思議之外,就連始終迷於甜蜜中的白非,雖然他就站在對麵,卻都沒有發現。

司馬之仍站在路中,路上行走的俱是些武林豪客,都用驚異的目光望著他,有人還在暗罵:“這廝好生不識相,站在路中擋人的路。”但看了這一堆男女個個英氣不凡,知道必有來頭,為著這一點小事,誰也沒有張口罵出來。

司馬小霞和羅刹仙女臉上亦是傷神之色,走過來輕輕扶著這老人的臂膀,她們也知道司馬之昔日的恩怨,在這種時候誰也不願意出聲來驚動這滿懷傷心之情的老人,無言地站在他旁邊。

白非迷迷糊糊自夢中醒來,看到這種情形,方自驚疑,回頭詢問地望著石慧,想問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目光轉動間,神色不禁一變。

原來那邊緩緩走來十餘人,他第一眼就看到其中竟有謝鏗,心中叫苦:“怎的我不願意碰到的人,卻偏偏讓我碰到他。”

心裏雖然這麼想,眼光卻仍然沒有放開那一堆人,眼光再一動,又看見一件奇事。

原來謝鏗身後,竟有六人並排走來,這小鎮的道路本極窄,這六人並排一走,幾乎占據了整個路麵,而且這六人身材都極高,穿在身上的衣服被滿街燈一照,閃閃發出紫光。

按理說在這條群雄畢集的街道上,有人這麼走路法,不立刻引起一場爭戰才怪,但更奇怪的是街上挺胸凸肚、昂首而走的那些直眉橫眼的漢子,見了這六人非但沒有怒意,有的竟還躬身招呼,就是沒有招呼的,也是遠遠避開,讓路給這六人走過去。

白非心中一動,暗忖:“這六人怕就是天中六劍?”

思忖間,那六人及謝鏗已走了過來,白非看到那六人目中無人的樣子,心中氣往上衝,暗忖道:“你們是什麼東西。”抬頭又望見謝鏗,竟帶著一臉笑容望著他,他隻得也不好意思地一笑。

他對謝鏗心中有愧,哪知人家卻像並不在意的樣子,他反而更難過,這種吃軟不吃硬的脾氣,正是武林豪士們的通病。

天中六劍以武林中一流好手的身份來到這小鎮上,自以為憑著自家的武功地位,在這麼雞毛蒜皮大的一個小鎮上,怕是穩坐第一把交椅。

這六人都是心高氣傲的角色,淩月劍客雖然比較奸狡些,但卻比別人更驕傲,他隻不過將這份驕傲隱藏在心裏而已。

他們並排而行,見到人們都對他們特別恭敬,心中不禁更是飄飄然,他們可不管人家這份恭敬是出於內心抑或是出於懼怕的。

當他們看到有人擋在路中,見了他們竟像是沒有看見一樣,心中不禁大怒,淩塵劍客沉聲道:“這批小子沒長眼睛吧。”言下大有凡是長了眼睛的,見了他們都該遠遠躲開似的。

謝鏗當然聽到了,朝身旁的丁善程做了個眼色,他看到白非,連白非這麼狂的人物站在那路正中的老者身側,竟也顯得很乖的樣子,這老者的身份可想而知,這番天中六劍又出言不遜,恐怕要碰個硬釘了,他對天中六劍本無好感,肚子裏暗暗抱著看熱鬧的心理,他朝丁善程做的眼色,也就是這種意思。

丁善程可不知道他的用意,方自一怔,天中六劍已冷冷一排停在司馬之的身前,冷然望著這擋路的一堆人。

淩塵劍客脾氣最暴,首先沉不住氣,傲然叱道:“你們擋什麼路,難道沒長著眼睛嗎?”

司馬小霞和羅刹仙女同時抬頭,兩雙明如秋水的妙目同時向他們一瞪,淩塵劍客嘻嘻一笑,道:“我原道擋路的是狗,原來卻是幾隻小兔子。”笑聲裏很明顯地帶出了猥褻的意味。

司馬小霞氣得麵目立刻變色,羅刹仙女卻嘻嘻一笑道:“兔子是什麼意思呀?”她走南到北,闖蕩江湖已有些年了,當然知道兔子兩字的意思,也了解他話中的意味。

淩月劍客橫目一望,看見這人雖然笑嘻嘻的一臉兔子相,但雙目中神光滿足,必定有著深厚的內功,方自要勸阻淩塵。

哪知淩塵又冷笑道:“你們當兔子的難道還不知道兔子的意思嗎?”他不知大禍已臨,信口開河,以致天中六劍十年來所換得的聲名,竟斷送在西北邊陲的一個小鎮上。

羅刹仙女哦了一聲,笑道:“是這麼樣的嗎?”

白非眼見到她的手段,心裏知道那小子一定要倒黴,石慧卻忖道:“這人講話比我還像女孩子?”原來她竟未看出人家是女扮男裝。

淩月劍客看到路上已圍著看熱鬧的人,也覺得他六弟的話講得太不雅,他們處處都擺著名家的架子,此刻這麼多人圍著看,何況這些人又都是武林人物,是以他雖然已看出對方不是好相與,但卻也不願在這種地方失了麵子。

於是他故意咳嗽一聲,沉聲道:“路上本是人家行路的地方,你們豈可站在這裏發愣,快快讓路給我們走過去。”他自以為自家的話已講得十分客氣,哪知人家卻不買賬哩。

司馬小霞氣得臉通紅地說:“旁邊那麼多路,你們不會走嗎?”

淩塵劍客卻冷哼道:“大爺們喜歡這麼走法,怎的?”

羅刹仙女又哦了一聲,笑道:“是這個樣子的嗎?”

淩塵劍客在天中六劍中品性尤劣,而且他自幼出家,竟染上了斷袖之癖,兩隻不懷好意的眼睛眯著,在羅刹仙女臉上打轉,笑道:“小孩子,我勸你乖一點,把你的老頭子架走,不然的話,大爺就要對你們不客氣了。”

司馬小霞大怒叱道:“你--”話還沒有出口,就被羅刹仙女一把拉住。

羅刹仙女仍然笑嘻嘻地說:“你們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天中六劍吧?”

淩塵劍客得意地笑道:“你也知道我是誰?”

“當然知道了。”羅刹仙女目中的殺機,已隱隱從她的笑意後麵流露出來,道,“可是你們知不知道我是什麼人呀?”

淩塵劍客有點好笑地一點頭,暗忖:“這小崽蛋子也來道什麼字號。”

謝鏗遠遠站在旁邊看熱鬧,回顧丁善程道:“你看這人怎樣?”

丁善程搖頭道:“我也看不出他的來路。”

郭樹倫道:“這小子嫩皮嫩骨的,我一把怕不把他抓碎。”

羅刹仙女仍是微微含笑,道:“那麼--”她手微微抬起一點,接著道:“我就告訴你吧。”

語聲一落,淩塵劍客已是一聲慘呼,雙手掩著眼睛,痛得蹲在地上了,天中六劍本來站在整整齊齊的一字排開,此刻也顧不得什麼名家風度了,一擁而前,圍住了淩塵。

金剛手伍倫夫麵色一變,悄悄退後了一步,大聲道:“這是斷魂砂。”他見多識廣,白非雖然見羅刹仙女用過,卻不識得此物,他卻一眼就看了出來,這就是江湖閱曆的問題了。

“斷魂砂”三字一出,聽到的人莫不麵目變色,火靈官蔡新,也是使暗器的大行家,見了這種無形無影的暗器,更是吃驚。

謝鏗又回顧丁善程一眼,暗忖:“果然他倒了黴吧。”

他義薄雲天,如果不是對天中六劍極為不滿,怎會有這種幸災樂禍的想法?丁善程搖頭道:“這人也未免太狠了些。”

這一聲慘呼,將沉入迷惘中的司馬之驚醒了。

按理說,剛才在旁邊發生這麼多事故,他怎會直到現在才驚醒?但人的情感,卻每每如此奇妙,司馬之和愛侶分離了二十多年,一朝得見時,伊人卻絕裙而去,他心中的沉痛,又豈是外人能體會得到的。

他四顧一望,回頭望了那仍在笑嘻嘻地站著的羅刹仙女道:“又是你闖的禍。”語氣中並沒有很多責備的意思,因為他知道羅刹仙女雖然心狠手辣,但對方必定也是有他自取其辱的地方。

突然劍光大作,司馬之眼一瞬,天中六劍除了仍蹲在地上呻吟的淩塵之外,全拔劍而起,十餘年來,天中六劍橫行江湖,從來沒有受過什麼挫折,此刻見淩塵已然傷目,哪裏還有忍耐之意?

他們心神激蕩,恨不得將這羅刹仙女亂刀分屍才好,卻沒有去考慮對方是什麼人,也沒有考慮到人家用的是什麼暗器,竟能在無影無形中,傷了在江湖上武功也算一流人物的淩塵劍客。

淩天劍客雙目皆赤,厲叱道:“你好毒的手段。”劍如匹練,帶起一道光芒,驚天之虹般向羅刹仙女削來。

天中六劍能在江湖上享有盛名,當然不是無能之輩,淩天劍客這一劍,風聲颼然,顯見得劍式中滿蘊著真力。

羅刹仙女冷冷一哼,身形動也未動,那劍光堪堪已到了她頭頂之上,淩星、淩雲雙劍如交剪之電光,倏然剁向羅刹仙女腰的兩側。

這麼快的劍光從三麵向羅刹仙女襲至,無論她朝哪個方向去躲,哪裏就有劍在等著她。

旁觀的人也大半都是練家子,此刻大家心中都轉過一個念頭:“天中六劍果然名不虛傳。”卻在暗暗替羅刹仙女擔心。

羅刹仙女冷笑一聲!身形竟從交錯而來的劍光空隙之中,穿了出去,眾人隻覺眼前一花,那被他們擔心著的人已遠遠站在旁邊。

這種情況寫來當然很長,然而當時眾人眼中,卻是快如電光一閃,除了有數幾人之外,大半連怎麼回事都沒有看清。

淩天、淩雲、淩星三劍落空,心頭亦微驚,但急怒之下,同時一聲厲叱,三道劍光同時暴長,就像一麵光牆,向羅刹仙女麵前推出。

這一道劍光所及,範圍極大,連站在旁邊的司馬之、司馬小霞,以及白非、石慧,都在這劍光波及以內,那就是說假如不躲避或招架的話,那麼他們也要傷在這劍光之下。

司馬之微微一笑,身形未見有任何動作,人已退開五尺,司馬小霞生氣地一跺腳,也退開了,因為她知道羅刹仙女的脾氣。

白非和石慧卻大怒,身形不退反進,朝那光牆上追了過去,生像是願意將自己的身體,去試試這天中六劍的劍光究竟是否銳利一樣。

這時眾人又微微發出驚呼,但卻不敢叫得聲音太大,這種武林高手的比試,已令那些江湖上的普通武師們歎為觀止了。

這樣一來,羅刹仙女反而站在最後麵了,司馬小霞暗忖:“姐姐一定要不高興了。”原來羅刹仙女動手的時候,最恨別人插手,是以連司馬之也袖手而觀,當然他還有些不屑動手的意思。

哪知羅刹仙女卻微微含笑,絲毫沒有生氣的樣子,天中劍客,劍光如虹,何等快速,石慧、白非的身形,亦快如閃電,眾人眼睛一瞬間,雙方已經接觸到了,猛聽一聲彈劍之音,清脆而帶著佘音,有些像是兩劍相擊時所發出的聲音,接著幾聲輕叱,人影一分又合,劍光與人影竟結成一片了。

眾人中武功較高的,如金剛手伍倫夫、六合劍丁善程、蔡新、遊俠謝鏗等人的眼光,已在這一瞬間看清了他們的動作。

原來在石慧和白非接觸到劍光的那一刹那,白非手指一彈,竟以指上的功力彈退了那滿含內力、直如驚雷的一劍,兩指微駢,也乘著這劍光微微露出一絲空隙的時候,疾點淩星劍客肘間的曲池穴。

石慧身形一飄,卻從這劍光結成的光牆上飄了過去,身形尚未落地,在空中又一轉折,雙腿巧踢連環踢向淩天、淩雲的肩胛。

天中劍客大驚,倏然撤劍自保,刷、刷,一連幾劍,在自己的身側已結成一片光網,以求自保,這點就是天中劍客動手老辣的地方,在沒有看清敵人手法之前,自保為先。

淩月、淩風,本站在受了傷的淩塵兩側,此刻一望場中情形,不禁都凜然有了些寒意,暗忖:“江湖上哪裏出來了這麼多武林後起,武功竟如此驚人。”他們卻不知道,這些人正是武林中的精粹,今日他們碰到了,隻是倒黴而已。

白非、石慧動手數招,竟未能搶入他們的劍光中去,眾人隻覺眼花撩亂,哪裏看得出他們的人影,遊俠謝鏗歎道:“天中六劍這麼一副好身手,卻可惜--”他惋然止住了話,心中雖然對天中六劍甚為不滿卻又不禁起了憐才之心。

郭樹倫看得目瞪口呆,他身軀彪壯,雖是神力,但武功卻不高明,此番他見了這種比鬥,大為心折,發誓自己也要苦練武功,但練不練得成,這當然又是另外的問題了。

就連一向自負的六合劍丁善程,也不免點頭暗忖:“武當劍法,果然有其獨到之處。”

一雙眼睛,更離不開動手之處。

白非連攻數招,但天中劍客的劍法,果然嚴密,竟再也沒有什麼空隙,這因為他們不求攻敵,但求自保的緣故,司馬之微微含笑向司馬小霞低語道:“你以後在江湖中闖蕩,動手時就學學人家的樣子,不要去學你的姐姐。”

羅刹仙女聽見了,在旁邊不服氣地一撇嘴,暗忖:“這是他們打不過人家時才這樣,要是打得過呀,怎麼會這樣打法呢?”

驀然,一聲龍吟--白非的身軀,突然像遊龍般地升起,竟不像別人縱身得那麼快速,而幾乎是冉冉而起,識貨的人又是一聲驚呼:“天龍七式!”

這一下連淩月劍客也不禁變色,他萬萬料想不到在這裏竟會遇見天龍門下的人,低語淩風道:“我們先得準備出手了。”

白非這一施展出武林獨步的天龍七式來,威力果然不同凡響,因為任何一派的劍術、拳法,頭頂之上總是空隙較多,這是無可避免的,淩天、淩星、淩雲也一齊大驚,這天龍七式厲害的地方就在他不但能在空中轉折身形,甚至可以連接數招都在空中發出,占著極端優越的地位。

這麼一來,天中劍客的頭頂上不禁直冒冷汗,因為他們隨時有吃上一記的危險,白非嘯吟不絕,雙腿一拳,淩空下擊,掌如泰山壓頂,淩星劍客大驚,旋劍而舞,白非卻突然雙腿一踢,時間拿捏得那麼準確而美妙,著著實實地踢在淩星拿劍的手上。

淩星的劍如何能把持得住,竟撒手飛去了,六合劍身形一動將那把劍抄在手上,拿著劍又回到路旁,卻和遊俠謝鏗把玩了起來。

白非一招得手,淩天劍客的劍已如電光般襲到,他竟借著方才一踢之力身形上移,恰好避開這一招,偷眼一瞥,淩星已倒在地上。

原來石慧就在淩星劍客長劍撒手,微一疏神的當兒,玉指纖纖,快如疾風般點在他左胸的乳泉穴上,左腿一勾,嬌叱:“躺下。”淩星劍客果然應聲而倒,百忙中,她雙掌反揮,昭君別塞,颼然兩掌,分別襲向淩天、淩雲。

她目送飛鴻,手揮五弦,身形曼妙已極,司馬之連連點頭微笑,仿佛甚為讚許,六合劍丁善程低語謝鏗道:“這女子的來曆,謝兄可知道嗎?”意思之間,頗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意。

謝鏗暗笑道:“這朵玫瑰花雖好,刺卻多得很呢!”口中卻道:“這女子的來曆說來話長,還是以後慢慢告訴你吧。”

淩星身形一倒,倏然又是兩道長虹,經天而至,原來淩月、淩風,雙劍齊出,天中六劍連連受創,竟合力一拚了。

這一番大戰,幾乎是近十年來武林中僅有的一次,旁觀的人除了大歎眼福不淺之外,看到天中六劍的狼狽情形,不禁暗暗稱快,天中六劍在武林聲名之狼藉,由此可知。

雲龍白非這一次大顯身手,竟為他自己創立了更大的名聲,隻是他自己,卻絕對不是為了闖萬兒而動手的。

淩月、淩風兩人,劍光倏然而至,也是朝白非身上招呼,白非真氣一沉,瀟灑的身軀猛然下降,在兩劍之中穿了下來,雙手一分,野馬分鬃,颼然兩掌,朝左側的淩月、右側的淩天襲去。

他連施妙招,竟將天中劍客四人分成了兩邊,實力自然大為減弱,但淩月劍客在天中六劍中是第一把好手,劍法竟更有精妙之處,石慧嬌笑道:“白哥哥,再來一下嘛。”

這一聲白哥哥,叫得白非心神一蕩,爭強之心,更是大作,這初出江湖的一男一女兩個少年英豪,竟將武林中夙負盛譽的天中六劍打得極慘,以四對二,依然占不了半點上風。

羅刹仙女見了,不禁手癢得很,方才她讓白非出手,就是為了要看這名滿江湖的天龍門掌門人之子,名聲漸動武林的雲龍白非的身手,此刻見人家出了風頭,自己當然也不免心動了。

於是她緩緩走到司馬小霞身側,朝小霞做了個眼色,小霞朝她爹爹望了一眼,見司馬之也在全神凝注著比鬥。

於是她也瞥了開去,羅刹仙女一把拉了過去,悄語道:“喂,你的手癢不癢?”

司馬小霞眼睛眨了眨,朝她做了個鬼臉,意思當然是也想上去試一試,羅刹仙女道:“那麼我們上去把他們兩個替下來吧。”

身軀隨著語聲之落,倏然而動,司馬小霞也一晃身,跟了過去,嬌喝道:“喂,你們兩個打累了,讓我們上去吧!”

但這種內家高手的比鬥,豈同兒戲,又豈是隨便可以換人的,因為這不同於普通武家的比試功力,而是實實在在地在拚著命。

是以白非和石慧雖然聽到了他們的話,卻仍然在動著手,這其中當然還是他們自己本身也不願下來,羅刹仙女及司馬小霞此刻已站在他們動手的劍圈的邊緣,但人家沒有下來,她們也不好意思加上去動手,因為人家已在占著上風,根本不需要自己幫忙。

淩天劍客在天中六劍中最長,性情也最傲,長劍一圈,一道劍芒竟掃向羅刹仙女及司馬小霞兩人,口中喝道:“你們也一起來吧!”劍尖一抖,震得三朵劍花,分襲她兩人。

司馬小霞一撇嘴,身形微偏,刷地,也穿入戰圈中去,淩天劍客一劍方落,在那力道已竭,而第二個力量尚未生出的那一刹那,羅刹仙女玉指如剪,刷地剪下,竟將淩天劍客的劍尖夾在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