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麼不安於室的輕佻蕩婦,一聽到「鬼戰堡」三個字無不花容失色,驚聲尖叫,渾身打顫,恨不得就此昏厥不省人事。
而她大為反常的不若一般女子反應也就罷了,落落大方的態度像兩人是初識的朋友般與他寒暄一番,清澈的紫綠眸中找不到一絲畏意或怯色,甚至以自嘲的方式介紹自己的名字。
她不單純,但他就是看不出一點破綻,她像平空而降的一抹驚奇,撩動他平靜的心湖。
「如果我說我的滑翔翼投奔自由你信不信?」沙芎芎嘿嘿兩句打算混過去。
「滑翔衣是什麼東西?」她是個謎,盡吐奇怪的言語弄亂他的判斷力。
嗄?!她托腮的手滑了一下,「別告訴我大陸沒有滑翔翼,你是走在流行尖端的演員耶!」
「我不是……演圓。」戰醒風皺了一下眉頭,低身一屈,「大陸又是什麽玩意?」
大鹿?大路?還是姓陸的人氏?
「你……你在開……開玩笑吧!」她開始覺得不太對勁,舌頭都打結了。
「坐在一堆硬木上舒服嗎?」喜歡的話,他命人把木板釘成床送她躺到骨頭生硬。
「廢話,當然不舒服。」又不是沙發或軟骨頭,她的生活品質要求可高了。
她倒直接了。「那你為什麽不起身?有廉恥心的姑娘不會厚顏地坐在一群男人麵前。」
「廉恥心一斤多少錢?哪裏有得賣?要是站得起來我何必賴在地上。」又不是有病。
「扭傷了?」戰醒風掀開披風一角審視她的足踝。
從那麼高的地方跌下來,她能安然無事是僥幸……咦,附近有山崖嗎?
「輕一點,大老粗,別磨破了我的細皮嫩肉。」沙芎芎用力拍掉他的手,因為疼呀!
剛剛失控俯衝之際,她估計錯了方位和角度,本該一舉滑向河麵直到對岸才停,誰知一陣詭異的風一吹,她就撞上這頂爛轎子。
為了保護她的飛行掃帚和親親愛貓免受壓扁之苦,她隻好以屁股著地,右腳一個不小心扭了一下,疼得她想哀叫出聲。
她不求援是擔心他們心存善念,看她一個女孩家受傷好意要送醫,反而不如她用魔法自療來得快速有效。
現在她隻求他們快快收工離去,她才好施法療傷,不然要是被眼前的粗魯男胡搓亂揉一番,她不痛死也去掉半條命,中醫的療法可是會痛徹心肺,眼淚直飆。
她死也不肯讓他淩虐自己無瑕的玉膚,這是女巫的骨氣。
但是話說回來,骨頭包在肉裏,外麵又罩了一層皮,看他凶惡的瞪凸眼珠子,怎麼說也要賣人家一個麵子,強龍不壓地頭蛇嘛!三通了以後還要他們多照顧點生意,好賺他們大陸人的紙鈔。
「你敢打我?!」
好冷呼!下雪了嗎?「大哥誤會了,我是輕輕地拍拍你,男女授受不親,我是很有節操的貞節烈女。」
「你許了人?」戰醒風冷聲地問。
「你別笑死人了,這年頭的女人莊敬自強,誰會想不開去找個蠢男人靠。」還好她有看「人間四月天」,什麼「許你個未來吧!」她可是耳熟能詳得很。
驢透了,女人的未來是掌握在自己手上,而不是取決在男人身上。
「想不開?」她在說鬼話不成,世道炎涼,誰家的姑娘不巴望找個好夫君呢。唯獨她,滿口的荒唐語。
「你們有事大可自個兒忙去,記得把鞋留下。」應該能賣個好價錢。
戰醒風冰冷的眼中燃起兩簇火光,「你要鞋子幹麽?送給情郎?」
「你管……嘿嘿,是收藏啦!你有一雙很漂亮的鞋子。」有時候女巫也會怕惡人。
像冰山一生氣時,她就趕緊腳底抹油,先溜為快,而越雋若笑得很誠懇時,她是不用逃了,直接等死就好,隻因奸詐的聰明女巫是不會給人活路走。
「你有收集男鞋的嗜好?」心火微慍,他趁她不備時按壓那微腫的足踝。
「我沒……哎呀!你……你想謀殺啊!我是很窮的呆胞,殺了我……哎,輕……輕點……我的腳八成斷了。」小人,偷襲。
沙芎芎狠狠一瞪,眼眶含著要掉不掉的可恥淚珠,殺了她可沒錢賺,剛剛全花光了,阮囊羞澀媲美乞丐公。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戰醒風霸道地強索答案,手勁略微放輕。
痛得想在他臉上踹一腳的沙芎芎在心裏向他祖宗八代「拜年」。「你是第一個。」
拜他的死人頭,拜他的死人腳,拜他爺爺奶奶,高祖高宗八代同堂浸在死人水,永生永世不得超生,齊赴十八層阿鼻地獄。
「嗯!很好。」他很滿意地緩下心頭火。
「好個屁……你說好就好,小女子……喔!小力點,小女子不敢有異議。」腳在他掌中,她能不低聲下氣嗎?
人有人質,腳有腳質,弱點握在他手上,女巫也得減三分氣勢。
「很痛?」他問得很輕,讓一幹手下驀然瞠大眼。
堡主的溫柔?
「我把你的手打斷,用針慢慢挑撚,你再來告訴我痛不痛。」沒瞧見她忍著淚水快哭了呀!
「你不該跳崖。」一想到她可能命喪於此,手不由得又在痛處一按。
「啊——粗魯鬼!」沙芎芎痛得眼淚滑下粉腮。
哪來的崖讓她跳,她還沒活夠本,死了舉世會同哀,痛失投機女巫造福台灣經濟。
「叫得真難聽。」他心頭有些不忍,神情卻冷得像霜雪嘲笑她的鬼吼聲。
她含恨的一睇,「你最好別犯在我手上,要不然我會要你生不如死。」
「鬼能死兩次嗎?」他一把抱起她走向自己的坐騎。
「你要帶我去哪裏?這馬摔不死人吧!」喝!好高大的馬。
「回堡。」
戰醒風俐落地環抱著她上馬,一隻銀貓倏地躍上馬背,很自然地鑽進主人的懷抱中,引起他不悅的鎖眉。
「堡主,迎親之事……」白侍衛站在七尺以外問,他不想落得黑侍衛那吐了好幾口血的下場。
「取消。」他冷然的握起韁繩。
「可是隻差一天路程。」一行人走了大半個月,結果卻無功而返。
「花轎已毀,我與她無緣。」還迎什麽親,他的新娘子不就在臂彎裏!
沙芎芎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們的對話不像在演戲,而是接近現實。
「堡主有更好的人選?」他看向有點想跳下馬的奇怪女子。
嘴角微掀,戰醒風將貓往後一扔。「你說呢?」
接著正著的白侍衛來不及表現錯愕,凶狠的貓爪已狠厲地抓上他臉龐,十道爪痕鮮明帶血。
銀貓在他鬆手之際,即四肢靈活地追著揚長而去的馬屁股,喵喵的叫聲似乎在說著:還我主人,別搶我的主人。
怔愕著的數百名手下表情木然地不知下一步該如何進行,橋築好了呀!
撫著胸口勉強上馬的黑侍衛冷喝一聲,「你們杵著當木頭呀!沒聽堡主有令,回堡。」
「噢。」
眾人頓時清醒地看看四分五裂的花轎,開始提起腳步往回程走去,心裏都有個很大的疑問——
堡主不娶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