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露“狄克”底細的是張春橋自己(2 / 2)

到了新鍾,方之中從皮包裏拿出《夜鶯》第三期的稿子來,攤在台上。我見第一篇就是魯迅的《三月的租界》,不覺好奇心動,仗著和方之中是朋友,不會見怪,便趁他和盧春生接洽業務的機會,先拿過來看。原來正是斥責張春橋的檄文,剝繭抽絲,層層痛斥,筆鋒犀利之極。頓時我想到張春橋和王夢野的言行恐怕都由周昭儉向魯迅作了反映。魯迅對他們是有所了解的,否則魯迅怎麼會在病中對這麼一個文壇小卒狄克奮然作文反擊呢?

王夢野對《三月的租界》中所說的“這位‘有人’先生和狄克先生大約就留在租界上”一語確實大傷感情,說:“這老頭子瘋了,到處放流彈!”同時氣得咯血了。

當我在看的時候,莊啟東也湊過來看,我就把《田園集》原稿交給他,開始洽談起來。

此時,張春橋施施然從外麵進來,我忍不住說:“魯迅批評你了!”張春橋嚇了一跳,忙問:“在哪裏?”我說:“在《夜鶯》第三期。”張春橋望望屋裏的人,露出想要看又不敢啟齒的神情。後來還是我和李雄商量把稿子拿了過來,我怕翻亂稿子,隻抽出其中兩篇魯迅的文章。我談《寫於深夜裏》,張談《三月的租界》,無意中我偷看了一下張春橋,隻見他坐立不安,不停地用手帕拭臉,天不熱,不知哪來這麼多的汗,臉上的神氣十分尷尬狼狽,他見我看他,便漲紅了臉又強作不在乎地自我解嘲道:“魯迅先生誤會了,我要去信解釋一下。”

後來他果然給魯迅去了信……

周楞伽作為當事人,在這裏把“張春橋——新鍾書局——《夜鶯》第三期——魯迅的《三月的租界》”之間的複雜關係,說清楚了。

“狄克即張春橋”,這消息像長了翅膀似的,在上海文藝界暗暗傳來,傳人了《辛報》編輯姚蘇鳳耳中。

姚蘇鳳是蘇州人,曾是鴛鴦蝴蝶派文人。當時《晨報》的“每日電影”主編。後來日漸進步。

《魯通先生軼事》一書,隻署“編纂千秋出版社編輯部”,未標作者姓名。

這家千秋出版社名不見經傳,在上海圖書館浩如煙海的藏書之中,由千秋出版社印行的書僅此一點而已。版權頁上印著社址位於上海卡德路(今石門二路)某弄堂內。

從書的內容來看,大都摘編自當時《辛報》上的一些文章。這本書是惟一透露狄克之謎的書,成為三十多年後上海掀起的“炮打張春橋”的重磅炮彈。

這本書出版於一九三七年二月,而這年九月張春橋離滬去濟南。當年的張春橋是否看到過這本書,就不得而知了。

且說張春橋撕下《夜鶯》樣本上魯迅的文章,固然是為了“先睹為快”——他萬萬想不到,魯迅先生會這麼快地對他還擊,寫得這般尖銳。更重要的是,他急急地朝《大晚報》編輯部趕去,把撕下的那頁交給了崔萬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