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〇年我在濟南勞改隊,那時才交代了曆史問題,尚不知如何判刑,不揭張又怕將來露了底,落個知情不舉。揭了他又怕他不承認(我把複興社給我的原信件當時燒了,手中無證據)反而弄成誣陷革命人員,罪上加罪,所以我隻寫我知張、張不知我,等待將來再說吧,這是那時的想法。
趙福成
一九七六年十一月十四日
就在趙福成接到秦啟榮密令後一個星期,瘦骨嶙峋的“狄克”便翩然而至,住進了這位濟南市警察局長的家中。彼此心照不宣。“狄克”獨進獨出,麵孔總是那麼刻板,嘴巴總是閉得那麼緊。
一九七六年十二月二十日,胡彰武作如下的交代:
一九三七年七月我經秦啟榮介紹在濟南參加國民黨特務組織複興社,充當機要交通員,經常為複興社傳送機要文件。一九三七年九十月間,秦啟榮在指揮巷十八號會客室,交給我兩封密信,叫我給柏俊生送去。一封是給柏俊生的;另一封是叫柏俊生轉給趙君弼(注:趙福成)的。秦啟榮考慮到柏俊生文化低,怕他看不明白,還叫我囑咐他:把他的人都留在濟南,參加日偽工作,把留下人的名單,填好年月日,聽候命令。我將這兩封信都交給了柏俊生。柏將給趙的那封信收下後說:“我交給君弼吧!”然後,柏將秦啟榮給他的那封信拆開看,這時,我就把秦囑咐的那些話說了一遍,柏答:“噢,知道了。”關於秦啟榮給趙君弼的那封信,是什麼內容,我不知道。
胡彰武(原名胡憲文)
一九七六年十二月二十日
趙正平也口述了證明材料《秦啟榮要我給趙君弼傳信的情況》:
一九三七年秋天,日寇侵入濟南前,我為秦啟榮轉過一封信給君弼。信上寫的什麼我不知道。是趙君弼來我家時,我把這封信交給他的。
趙正平口述(章)
柏良整理(章)
一九七六年十一月二十六日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三日,南京陷落,濟南危在旦夕。趙君弼也在收拾細軟,準備逃命。這時,才從張春橋的牙縫中,擠出幾句話:“趙局長,我要去延安。”
趙君弼先是一怔,隨即明白了,說道:“你去吧,我得留在這邊幹。”
張春橋道:“我到延安去看看。如果幹得好,就在那邊幹下去。如果幹不好,我就回來找你。”
幾天之後,張春橋在大雪紛揚之中,收拾好行裝。
“你穿得太單薄了。”對於這位同鄉同事張君之少爺,趙君弼格外照顧。一邊說著,一邊脫下身上的棉大衣,披在張春橋身上。
“趙局長,太謝謝了!”張春橋感激涕零。
“你走後,還有什麼事要我辦?”趙君弼問道。
“趙局長,我走之後,拜托您多多關照我的父親。”張春橋說畢,穿上略嫌肥大的棉大衣,在風雪交加之中走出了趙家。
張春橋走後,趙君弼果真對張春橋之父張開益給予關照,提拔他當上了警察局的庶務主任。
一路風雪彌漫,張春橋的足跡迅即被大雪覆蓋。
就在這時,有人在山東單縣見到了張春橋。
此人名叫湯靜逸。一九八七年十月,九十五歲的湯靜逸先生,在上海向筆者講述了半個世紀前的往事:
“我當時是國民黨政府江蘇省徐州專員兼總指揮。一九三七年十二月,我帶部隊進入山東,來到單縣。單縣的縣長叫朱世勤。見麵時,有一瘦瘦的青年在側,看上去像個大煙鬼似的。朱世勤向我們介紹說,那青年是他的新來的秘書,並誇獎青年‘小有才幹’。我記得很清楚,朱世勤告訴我,青年名叫張春橋。張春橋對我連連點頭哈腰……
“解放後,當張春橋的名字出現在上海的報紙上,我起初以為是同名同姓的人。後來看到報上登的照片,認出來就是那個‘小有才幹’的張春橋。我感到奇怪。我、秦啟榮、朱世勤都是複興社的。這個張春橋怎麼會鑽進了共產黨?……”
張春橋隻在單縣作短暫的勾留,過南京,抵武漢。他借助於郭沫若那“政治部第三廳”裏一個熟人的介紹,打通了前往延安的路……
踏上延安那片紅色的熱土才幾天,張春橋的胸前便掛起了一枚“中國紅軍創立十年紀念”的紅星章。雖說是他向一位中國人民抗日軍政大學學員借來的,一借就不還了。這枚紅星章,仿佛成了“狄克”的護身符。
這個“紅皮蘿卜”,終於混入了紅色的洪流。到達延安才兩個月,他的“延安通訊”便寫開來了:
會場是緊張活潑。……延水高聲地唱著歌向東流……
“歡迎陝公(引者注:即陝北公學)唱歌!”“歡迎黨校唱歌”!
一陣陣的歌聲,高昂的像延水的激流一樣的歌聲,輪流地從抗大、陝公、魯迅藝術學院……的隊列中發出來,清涼山嘉嶺的山穀間響著回音。
“歡迎丁玲同誌唱歌!”
丁玲同誌剛回來,大家一定要她唱。她站在那裏,唱了一個“老鄉上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