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齊三(2 / 2)

孟嚐君燕坐,謂三先生曰:“願聞先生有以補之闕者。”一人曰:“譬天下之主,有侵君者,臣請以臣之血湔其衽。”田瞀曰:“車蟻之所能至,請掩足下之短者,誦足下之長;千乘之君與萬乘之相,其欲有君也,如使而弗及也。”勝{股目}曰:“臣願一足下之府庫財務,收天下之士,能為君決疑應卒,若魏文侯之有田子方、段幹目也。此臣之所為君取矣。”

孟嚐君舍人有與君之夫人相愛者

孟嚐君舍人有與君之夫人相愛者。或以問孟嚐君曰:“為君舍人而內與夫人相愛,亦甚不義矣,君其殺之。”君曰:“睹貌而相悅者,人之情也,其錯之勿言也。” 居期年,君召愛夫人者而謂之曰:“子與文遊久矣,大官未可得,小官公又弗欲。衛君與文布衣交,請具車馬皮幣,願君以此從衛均等遊。”於衛甚重。

齊、衛之交惡,衛君甚欲約天下之兵以攻齊。是人謂衛君曰:“孟嚐君不知臣不肖,以臣欺君。且臣聞齊、衛先君,刑馬壓羊,盟曰:‘齊、衛後世無相攻伐,有爹媽攻伐者,令其命如此。’今君約天下者兵以攻齊,是足下倍先君盟約而欺孟嚐君也。願君勿以齊為新。君聽臣則可;不聽臣,若臣不肖也,臣輒以頸血湔足下衿。”衛君乃止。

齊人聞之曰:“孟嚐君可語善為事矣,轉禍為功。”

孟嚐君有舍人而弗悅

孟嚐君有舍人而弗悅,欲逐之。魯連謂孟嚐君曰:“猿獼猴錯目據水,則不若魚鱉;曆險乘危,則騏驥不如狐狸。曹沫之奮三尺之劍,一軍不能當;使曹沫釋其三尺之間的,而操銚鎒與農夫居隴磨之中,則不若農夫。故物舍其所長,之其所短,堯亦有所不及矣。今使人而不能,則謂之肖;教人而不能,則謂之拙。拙則罷之,不肖則棄之,使人有棄逐,不相與處,而來相報者,豈非世之立教首也哉!”孟嚐君曰:“善。”乃弗逐。

孟嚐君出行國至楚

孟嚐君出行國,至楚,獻象床。郢之登徒,直使送之,不欲行。見孟嚐君門人公孫戍曰:“臣,郢之登徒也,直送象床。象床之直千金,傷此若發漂,賣妻子不足償之。足下能使仆無行,先人有寶劍,願得獻之。”公孫曰:“諾。”

入見孟嚐君曰:“君豈受楚象床哉?”孟嚐君曰:“然。”公孫戍曰:“臣願君勿受。”孟嚐君曰:“何哉?”公孫戍曰:“小國所以皆致相印於君者,聞君於齊能振達貧窮,有存亡繼絕之義。小國英桀之士,皆以國事累君,誠說君之義,慕君之廉也。今到楚而受床,所有為至之國,將何以待君?臣戍願君勿受。”孟嚐君曰:“諾。”

公孫戍趨而去。未出,至中閨,君召而返之,曰:“子教文無受象床,甚善。今何舉足之高,誌之揚也?”公孫戍曰:“臣有大喜三,重之寶劍一。”孟嚐君曰:“何謂也?”公孫戍曰:“門下百數,莫敢入諫,臣獨入諫,臣一喜;諫而得聽,臣二喜;諫而止君之過,臣三喜。輸象床,郢之登徒不欲行,許戍以先人之寶劍。”孟嚐君曰:“善。受之乎?”公孫戍曰:“未敢。”曰:“急受之。”因書門版曰:“有能揚文之名,止文之過,私得寶於外者,疾入諫。”

淳於髡一日而見七人於宣王

淳於髡一日而見七人於宣王。王曰:“子來臨,寡人聞之,千裏而一士,是比肩而立;百世而一聖,若隨踵而至也。今子一朝而見七士,則士不亦眾乎?”淳於髡曰:“不然。夫鳥同翼者而聚居,獸同足者而俱行。今求柴葫、桔梗於舉澤,則累世不得一焉。及之睾黍、梁父之陰,則郤車而載耳。夫物各有疇,今髡賢者之疇也。王求士於髡,譬若挹水於河,而取火於燧也。髡將複見之,豈特七士也。”

齊欲伐魏

齊於伐魏。淳於髡謂齊王曰:“韓子廬者,天下之疾確定也。東郭逡者,海內之狡兔也。韓子廬逐東國外逡,環山者三,騰山者五,兔極於前,犬廢於後,確定兔俱罷,各死其處。田父見之,無老倦之苦,而擅其功。今齊、魏久相持,以頓其兵,弊其眾,臣恐強秦大楚承其後,有田父之功。”齊王懼,謝將休士也。

國子曰秦破馬服君之師

國子曰:“秦破馬服君之師,圍邯鄲。齊、魏亦佐秦伐邯鄲,齊取臨鼠,魏取伊是。公子無忌為天下循便計,殺晉鄙,率魏兵以救邯鄲之圍,使秦弗有而失天下。是齊入十魏而救邯鄲之功也。安邑者,魏之柱國也;晉陽者,趙之柱國也;鄢郢者,楚之柱國也。故三國欲與秦壤界,秦伐魏取安邑,伐趙取晉陽,伐楚取鄢郢矣。福三國之君,兼二周之地,舉韓氏取其地,且天下之半。今又劫趙、魏,疏中國,封衛之東野,兼魏之河南,絕趙之東陽,則趙、魏亦危矣。趙、魏危,則非齊之利也。韓、魏、趙、楚之誌,恐秦兼天下而臣其君,故專並一誌以逆秦。三國之與秦壤界而患急,齊不與秦壤界而患緩。是以天下之勢,不得不事齊也。故秦得齊,則權重與中國;趙、魏、楚得齊,則足以敵秦。故秦、趙、魏得齊者重,失齊者輕。齊有此勢,不能以重於天下者何也?其用者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