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雪佛萊吱呀一聲忽然停靠在相擁的兩人身邊,打斷了汪然沒能說完的話。
笑意盈盈的男人從車窗裏微微探出頭:“小溪?”
溫和的臉上看起來就讓人莫名安心,嘴角有常常微笑遺留下來的笑紋,季靈溪看著這張臉脫口而出:“唐醫生……”
唐醫生的視線在她稍稍腫起的雙眼上不做痕跡的停留一瞬,然後狀似隨意的問,“要和我聊聊嗎……如果……你不開心的話?”
汪然頓時看向忽然出現的男人,然而淩厲的目光並沒有得到回應,唐醫生的眼光自始至終遊移在季靈溪身上。
她的猶豫隻在一瞬間:“我和你走。”
“小溪……”汪然不由出聲想要阻止。
她走出他懷抱回頭再看他:“汪然……我……”
“我等你。”冷肅的男人斬釘截鐵。
季靈溪默默看他,唇瓣顫了顫還是什麼也沒有說,轉身上了車。
她坐在車子裏,後視鏡裏麵那個陪伴她走過九個春夏秋冬的男人,一點點變小。小到一個黑色的墨點。又消失不見。
她終於忍不住流下淚來。
唐醫生握著方向盤直視前方,淡淡的問:“這些眼淚為誰而流?”
婚禮取消了。
當麵容憔悴的季靈溪說出決定的時候,季辰和嶽雅芙沒有問緣由隻是默默的接受。他們知道自己看起來玩世不恭的女兒不是會拿婚姻作為兒戲的人,她要放棄一定有始終無法釋然的理由。
她心裏麵有一道深深的溝,直開裂到地心最深處。沒有那個人依舊過生活,隻是……偶爾會覺得無名指上莫名的一種空落落。
汪然還是留下了,季靈溪沒有再開口詢問他的從前,為什麼幫藍林有多少真心有多少假意,她隻字未提。
也不過幾天的功夫,天地好像都變了。最近常常碰麵的唐醫生,總在聊天的時候給予她理論而實際的忠告,卻沒能讓她真正跨過心中的鴻溝。
一次一次的提出疑問,自己不是最重要的嗎?傷害到自己感情的人,背棄愛情的男人難道還值得念念不忘嗎?可是為什麼,她還在猶豫?可是為什麼,還緊握著相愛的曾經不願意放手?
唐醫生坐在她對麵輕輕淺淺的微笑,拿起侍者送來的冰塊放在她手心,“放不下的感情就好象放在手心裏的冰塊,哆哆嗦嗦也要握在手裏,”他覆蓋她的手慢慢合攏手心,透明的液體漸漸彙成細小的泉留下來,“最終卻還是要化掉。留不住的。”
“小溪,人要向前看,過去的就要狠心的放手,那才是對自己的仁慈。”
季靈溪望著滿手的濕漉漉沒有作聲。
被男人送回家後季靈溪在玄關脫下外套。李媽利落的接過衣服:“小姐……”
想要嘔吐的感覺忽然排山倒海而來,剛剛在咖啡廳裏喝下的牛奶一下子返到了喉嚨,季靈溪沒聽完下麵的話就衝進浴室。
李媽心疼的看著她的背影,轉頭對身側走出來的男人說:“少爺,你們還在固執什麼呢?為了孩子,有什麼心結打不開,有什麼坎走不過去的?”搖著頭,婦人念叨著什麼走開了。
哇——泛著胃酸的牛奶全數被吐出來,整間浴室裏立刻充滿無法忍受的異味。妊娠反應近來有越演越烈的趨勢。癱坐在馬桶邊的季靈溪嘴角有白色的汙漬,那是為了寶寶而勉強自己喝下的牛奶,眼裏湧出滾滾的淚,那是為一個男人,他說他會陪她一輩子,卻食言。
一雙結實的手臂把她抱起來,她仰頭看到藍林的臉。他胡子長出來了,下巴上有青色的痕跡,幽深如潭的眼睛裏寫著擔心、心疼、不忍還有微微的怒氣……無數種複雜的情緒都映在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