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去參觀一個在本地頗有名氣的工藝師的根雕展覽。在琳琅滿目、惟妙惟肖的各式各樣的根雕展台前,我流連忘返、驚歎不已,並決定去拜見這位技藝精湛的工藝師。
當我問他是如何不辭辛苦尋找到這麼多的奇特樹根,然後又如何慧眼獨具地將它們一一賦予動感的形象和藝術靈魂時,他哈哈笑了一陣,非常爽快地對我說:“什麼辛苦?什麼慧眼?這純粹是一種巧合,最多也隻能算是一種特別幸運的妙手偶得。”
經悉心交談了解到,他原是一位專長於製作玻璃匾的工藝師,對根雕隻是一知半解,更沒有具體的根雕作品。幾年前的一個春天,他到微山湖的一個湖心小島上遊玩,見一位老漁民正在揮斧劈柴,在老漁民的身後還有一大堆尚未劈碎的奇形怪狀的老樹根。他的眼睛不免為之一亮——在這成堆打摞的木柴中,有不少樹根無需雕飾,已顯現出各種各樣的動(人)物的形象,具有渾然天成的妙趣。他在那堆樹根前蹲下身的瞬間,已為幾個樹根默默地擬好了名字,像“狐仙”、“海豹頂球”、“李白醉酒”等等。
原來,老漁民的這些樹根,都是那些生長在小島四周的柳樹、榆樹的根,它們在夏季裏被鼓漲的水浪衝蕩得裸露在水中,而到了冬季湖水落淺或幹涸時,它們便成了老漁民的斧下客。在我們的工藝師到來之前,不知有多少“狐仙”、“海豹”早已化作了老漁民鍋底的灰燼。
當天,工藝師用去自己近兩個月的工資,全部買下老漁民現有的樹根(還約好以後再來買),並租船租車將它們運到自己的家裏、屋裏。幾個月後,工藝師成了根藝師,並一舉成名。
由此,我不免感歎,同是樹根,有的被老漁民劈了燒了,而有的則遇上了工藝師,搖身一變,成了工藝珍品。並聯想到,同是鋼鐵,有的做成糞勺灰耙,有的則用來製造飛機和飛船……
無論人和事物,不同的遭遇和用途,便有截然不同的結果和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