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黃鬆寧發現小龍已經超過三天沒有上班時,才從趙天生那裏得到消息,小龍已經辭職了。
其實黃鬆寧早就料到,在小龍公然指出他“不要臉”時,就已經摒棄了對他的崇拜,拋棄了對他的幻想。
黃鬆寧聳聳肩,表示無所謂。現在廠裏沒有技術員了,他吩咐趙天生趕緊再招一個。
吩咐完後,黃鬆寧就一直坐在辦公桌後麵抽煙,連抽三支,才忽然罵了一聲,媽的。
趙天生問,罵誰呢?
黃鬆寧繼續說,王八蛋。吃老子的喝老子的,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跑了,白眼狼。
趙天生說,也許正是因為受你的恩惠太重,要走的話當麵才不忍心講出口吧!我倒想親眼目睹一場生離死別,但小龍很堅強,沒有給咱們機會。
黃鬆寧罵道,你他媽少陰陽怪氣的諷刺人,別以為老子聽不出來!
趙天生看著黃鬆寧,喲,都失態了。特心酸特失落吧,黃總?難得看你真情流露,如此舍不得一個人呢!
黃鬆寧說,你知道個屁。我不是舍不得,而是氣憤。有一種被背叛的恥辱感。
我明白。趙天生說,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遲早都是要散的。
黃鬆寧盯著他,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你也要走?
趙天生苦笑,我能走哪去?
黃鬆寧不依不饒,如果你有地方去,是不是也特想離開?
趙天生沉吟半晌,才說,我說實話你不許生氣。
黃鬆寧淡然道,我不生氣。
趙天生才說,是。
黃鬆寧脫口罵道,我草你媽!
趙天生作勢擦了擦噴在臉上的口水,說好不生氣的。
黃鬆寧把煙屁股一甩,歎道,我他媽養了一群白眼狼,我這人生,怎麼就那麼失敗?
其實小龍並沒有走遠,他租的房子,甚至離黃鬆寧的廠區隻有不到一百米。他已經熟悉了這個區域,不想搬到別處去。
他的事業已經初步發展起來,有了固定的銷售渠道和合作夥伴。下一步的計劃,是開一家水產公司。
為了維持現有的渠道,小龍費盡了心思。那些送去酒樓飯店的水產,他甚至提供免費的剖殺服務。
但這項服務的受眾麵很小。因為水產品講究的是新鮮,一般酒樓飯店都是現殺現剖。隻有部份小火鍋店,每天開店前會專門騰出時間來處理這些產品,然後一份一份裝盤,以保證菜品能夠最快出堂。小龍的服務,就是針對這樣的店。
於是這天趙天生去看小龍,看他正在狹窄的出租屋裏,殺得一身血鱗。
你這是何苦?趙天生說,不是未來的水產集團董事長龍小培先生麼,把自己的家搞得像個凶案現場是為哪般?
你別貧了,來幫我殺魚。小龍血淋淋地說,這條魚太大,我搞不定。
他說,要是有台專門殺魚的機器就好了,這裏整條魚塞進去,那裏剖好的魚片飛出來,還骨是骨,肉是肉,多方便,省去多少勞力。
去買一台這種機器不就行了?趙天生說。
我也想買,無奈這樣的機器還沒有被發明出來。小龍說。
要不,你發明一台?小龍看他一眼。
趙天生咕噥,你看我就那麼閑?
你不閑麼?小龍一笑,你連開瓶器的進化史都能寫七萬字,天下閑人,賈寶玉第一,您第二。
誰也不知道,就在此刻,小龍的話像閃電一般,劈開了趙天生腦子裏縈繞著的無數無關緊要的小愁緒,包括那本該死的開瓶器進化史。
是啊,他想,我有那麼多打發不掉的時間,為什麼不用來幹點有意思的事呢?開瓶器進化史看來是寫不下去了,那麼發明一台殺魚機,是不是比寫書更有現實意義?
如果,這台殺魚機發明出來,而且成功申請了專利,然後推廣給廣大酒樓飯店以及所有用得到這台機器的地方,那該是多麼大的功德,以及多麼大的成就。
如果自己一不小心,憑借這台殺魚機的專利發了財,那可咋整?是不是就可以驕傲地甩盧海芽一臉的鈔票,然後要回女兒的撫養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