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姓何的老頭住在一處比較老的機關大院裏,他是退休幹部,老伴多年前去世,有兩個兒子,並不與老人住在一處。
盧海芽此刻就站在大院門口。說實話她也沒想到自己真有這個勇氣來找老頭,好歹她也是有知識有文化的現代青年,怎麼就容不下自己的母親來一段黃昏戀呢?那不是人的基本權利嗎?
事實上盧海芽堅定地認為,別人的媽都有這個權利,但是她的媽,絕對不可以有這個權利。
沒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媽,媽不適合婚姻,她和爸結婚多少年,就痛苦了多少年。
你見過哪怕不能掌控對方的任何一點小事,哪怕像早上洗澡還是晚上洗澡這種小事,就要吵得大家都不安生的女人嗎?盧海芽的媽就是。
她是個控製狂,所有她眼皮底下的人,都要在她的監視下生活,離開她的掌控,她就要發慌,就要生事。
所以,媽不能再找個人來把自己,以及全家人折騰一遍。這就是盧海芽的想法。
找到那個老頭的電話倒很簡單,偷翻媽的手機通訊錄就有了。然後盧海芽給老頭打了電話,客氣地說,何叔叔,我是盧海芽,趙秀清的女兒。我有點事,想和你談一談。
電話裏,看不見何叔的表情,但他的態度是客氣的,約了時間,說了自己的地址,讓盧海芽去找他。
可是見了麵,該如何勸誡這個老頭,盧海芽心裏並沒有底。不管怎麼說,那是她媽,她也不願意在一個外人麵前無故詆毀她。
所以,當盧海芽按響何叔的門鈴時,她有了一個打算,她決定什麼道理都不講,直接把老頭罵一頓,讓他明白,她是他倆感情發展的絆腳石,要想修成正果,除非從她屍體上爬過去。
這樣做的壞處是盧海芽把自己的形象犧牲得很徹底,直接由小資婦女變成不講道理的潑婦。好處是可以不用多廢話,用最野蠻也最有效的武器,直搗黃龍。
一個退休幹部,年紀不足七十,獨居,經濟寬裕,想來也不愁被別的老太婆青睞,如果這一段感情有了阻力,放棄是理所當然的吧。都這個年紀了,想來也不會有愛得死去活來的事。
於是,當屋內響起拖鞋摩擦地板的聲音時,盧海芽開始在胸中運氣,準備戰鬥。
門開了,門裏站著一個外表斯文,氣質平和的老人,衣著也很整潔得體,一看就是那種退休領導的樣子。
盧海芽心裏閃過一個念頭,媽還是有些本事的,一把年紀了,還能勾搭到這種成色的老頭。
她心裏並不想承認的是,自己的父親與眼前這位老頭是兩種類型。父親沒讀過多少書,老實木訥,唯一的愛好是聽豫劇,和吃肥肉。
以及無邊無際地寵愛盧海芽。
老頭問,你就是海芽吧?
盧海芽點頭,嗯。
老頭微微笑著說,你媽媽說你很優秀很乖巧,看起來果然是這樣。
盧海芽搖頭,我不優秀,而且更不乖巧,你馬上就能了解到了。
她說,我來找你,隻想告訴你一件事。
老頭神情凝重起來,盯著她,洗耳恭聽,以他的閱曆,不會不知道盧海芽是來叫陣的。
盧海芽說,我媽她不能和您在一起,因為我不同意。
她說,你不必問我為什麼不同意,這是我們母女之間的事。如果你執意要堅,我沒權利阻止你,但我會和我媽斷絕關係。我相信,以你的善良,不會願意看到我媽失去我這唯一的女兒,如果她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她失去的不僅僅是我,還有我的女兒,她最寶貝的外孫女。
然後,盧海芽不等老頭做出反應,轉身就走。
雖然打定主意當潑婦,但當看到老頭的那一刻,她還是豁不出去,下意識地用了雖然淩厲但相對冷靜的方式,向老頭表達了自己的述求。
接下來,她要迎戰的,就是自己的媽了。
趙天生好幾周沒給老家父母打電話了,除非他的生活有一點成績,甚至有一點變化,都不會讓這個例行的問候變得這麼為難。
因為已經有很長時間,趙天生的生活一潭死水,什麼變化都沒有,工作沒有變動,單身狀態依然,殺魚機也沒有進展,實在是沒有向家裏彙報的價值。
這天父親卻主動打來電話,問他,你幹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