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紫錦之穀(1 / 3)

空曠的校區操場上人群仍舊整齊的排列著,卻靜的隻有風聲徘徊,所有人,包括倒地不起的眾長老還有整齊佇立的戰士們以及老弱婦孺,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那遼闊天空的一點,或震驚或沉思,久久不能回神。直到一聲清脆的埋怨呼喚突兀的響起,打破那宛若鏡花水月的安寧氣氛。

“你們怎麼才來啊?”毫不掩飾心中的不滿,大鳥快步竄向正朝人群接近的綠袍男子和紫衣女孩,黑白分明的眼帶著控訴,卻又夾雜著更多欣喜。

僅僅淡瞥了大鳥一眼,昧直直的越過她迎向人前的長老,小蟲則是禮貌的朝大鳥不自在的笑了笑,有些心神不定的答道:“我們來了一陣子了。”所以,很多不在她思維中的事情都俏生生的在眼前上演,讓她的心髒有些難以負荷。

“咦,早來了嗎?我怎麼都沒發覺!”像是懊惱,又像是不可思議的低呼,大鳥繼而又有些跳腳。“早來了怎麼不早出來!”

不過,好像不隻她沒有發現而已,似乎所有人對於昧和小蟲的存在都一無所知。能夠藏那麼久而不被大家發現,做得到這一點的恐怕全村也都找不到幾個了吧?!或者說,除了昧,她想不出還有誰可以逃得過眾長老的感應。

昧,果然是非同尋常啊……

比之大鳥滿臉的感歎,其他人的沉思表情就正常了許多。小尉與非對視一眼之後,同時出手一左一右拉住了正欲向前衝的大鳥,搖頭阻止她繼續發揮本能上前糾纏。

“好了,先看看再說吧。”將大鳥牢牢把在身側,小尉正經的板著臉,不讓大鳥有絲毫上訴的機會。

而大鳥也相當識趣,僅僅撇了下嘴表示不滿,無聲的嘟囔了幾句之後便靠在了小尉身邊。雖然小尉平時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但當她擺出正經的臉孔表示沒得商量的時候你最好乖乖聽話,否則後果一定很難看。而那種時候,通常違反她的決定都會發生讓人悔不當初的事情。正是因為大鳥相當清楚這一點,所以她才會難得的沒有多加辯駁便放棄了初衷。

瓊老大則始終噙著一抹興味散漫的笑容,帶點漫不經心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不發一言的單純“欣賞”即“看戲”。隻是那玩世不恭的散漫表象背後,沒有人看得清他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

“你還是來了。”胖胖的老頭頂著一顆碩大的光頭神態僵硬的看著昧,說出口的話也都帶著七分的不情願與三分的無可奈何。

“我不來你們搞得定嗎?”冷淡的聲音像是單純的敘述著事實,聽不出絲毫的嘲諷語調,可那出口的話語還是刺得人想毆打他一頓以泄憤。聽得小蟲不安的拉了拉昧的衣袖,因為眼前的胖老人的臉色黑的是那麼的明顯。

不過昧顯然不認為那有什麼可擔心的,朝著小蟲安慰性的一笑之後,轉向光頭長老的麵孔上依舊是冷淡的魔魅,沒有絲毫謙遜的意味。

光頭長老的臉黑了又紅,紅了又黑,反複幾次之後才冷硬不甘的恨聲說道:“哼,你又搞得定嗎?”

“起碼比你強。”冷諷之聲絲毫不落人後,昧波瀾不興的斜瞟了光頭長老一眼,很多思緒盡在不言中。

而此舉無疑再度氣炸了光頭長老。不過情勢逼人強,就算心中再多不滿,光頭長老還是得一一忍下,因為就算眾長老聯手也都確實搞不定那降世災星,更不用說現在就隻剩他沒有受傷,而眼前這魔魅而薄涼的男子會是他們最後的希望。雖然是一直不被承認的希望……

“那好,村子的存亡就看你的了。”噎了好久才吐出一句話來,說完後光頭長老便立刻甩袖隨著重傷的長老而去。

“哇,你也太厲害了吧,昧?”張口結舌的看著氣呼呼的離去的光頭長老,大鳥看向昧的眼光中除了佩服還是佩服。

“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沒力氣歎息大鳥不合時宜的興奮,同樣將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的小尉朝向昧的方向,忍不住輕蹙起眉頭。如今長老們都已經放棄了麼?那麼,他們要怎麼做才能保住這個雖然病態但對他們來說卻是無可替代的村莊呢?

小尉的話一出口,眾人都齊刷刷的看向昧,因為這是大家都想問而沒有問出口的問題,包括經常忽視重點又反應過度的大鳥,還有不恭散漫的瓊。

唇角斜勾起一記動人心魄的魅笑,昧的回答是用他那溫柔的可以滴出水來的湛黑的眸子深情的凝視著迷惘不在狀況中的小蟲,笑容升溫,語音轉柔:“你想去哪裏?”

完全不懂他在說些什麼,小蟲麵上的迷惑更重。不隻為這謎樣的村莊,更為謎樣的他。他到底還有多少麵是她所不知道的?究竟哪一麵才是真實的他?是收留她的溫柔體貼?還是對於血腥殺戮的無動於衷?抑或是對待光頭長老不可一世的冷傲?……

他問她想去哪裏,她連這裏到底是哪裏、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裏都搞不清楚,又怎麼知道要去哪裏?這個充滿了爭鬥流血的村莊讓她覺得好恐怖、好不安,而他,就是她心中唯一可以抓住的依托,可是她卻越來越看不懂他……

拉起小蟲泛涼的手,轉過她的身子讓她正對著自己,昧柔情而完美的笑容中隱隱藏著些許晦暗猶豫,一種近似心疼的矛盾情懷。“小蟲,看著我,隻要跟著你的感覺走,隨便去哪裏都可以。放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聽著那柔情的呢喃,感受著那輕撫著她臉頰的溫暖觸覺,凝視著那溢滿溫柔的瞳眸,眼中的迷茫不安漸漸散去,化被動為主動的反握住那修長細致的手指,唇邊浮起一抹暗心愉悅的淺笑。

然後,牽著他的手,轉身,朝著村莊深處那高山的方向,邁步而行。

將自己的身體完全交給自己的心,仿佛放棄了身體的主導權一般的隨意的走著,走向一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哪裏的地方。

人群漸散的操場上隻剩下大鳥、小尉、非以及瓊那一幫人麵帶不解的看著轉身離去的小蟲和昧,傻眼呆愣了少許,大鳥才憤憤不平的喊道:

“喂,昧,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怎麼就這麼走了?!”

奉行行動第一的大鳥當然是反應過來的第一時刻便撒開兩腿緊跑幾步跟上昧的步伐,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阻止他繼續前行。

而昧也隻是冷淡的斜睨了她一眼,然後一甩袖便甩開了她的糾纏,握住小蟲的手繼續往前走,毫不理會大鳥的滿腔不平。

“要保住這個村子,當然要在盈月之前找到攸璃,阻止她。”頭也不回的留下冷淡的嗓音在風中傳遞,昧的眸光摻雜著幾許複雜的糾纏緊緊地凝在小蟲那不知世事的臉上,讓人錯覺是憐惜不舍,還有不得不為的無奈愧悔。

嗯?不在狀況的人如今換成了大鳥,呆愣楞的盯著自己輕易被甩開的手,不見有任何動靜。

“小妹妹,再不走可就掉隊嘍!”笑嘻嘻的拍拍發呆中的大鳥,瓊一臉的打趣,光燦閃爍的雙眸滿是趣味。

“昧要去找攸璃,阻止她毀滅村子。”早已習慣的小尉拉起大鳥的手,簡潔明了的說明情況,然後跟上前麵諸人的腳步。

查明真相,保住這個村子,是他們三人一直想要做的事情,也因此理所當然的跟在昧於小蟲的身後。雖然不知道昧為什麼這麼做,但是她選擇相信他,相信非和大鳥也一樣。

盡管這是一場別無選擇的賭博……

而對保住村子不怎麼熱衷卻對大鳥甚感興趣的瓊則下令手下眾人先行解散,自己則跟在大鳥三人身旁,雖然不改其獨善其身的懶散不恭的本性,卻也因為大鳥的興趣而對此行漸漸有了興趣。

而作為瓊的影子存在的四喜仍是頂著一臉的滄桑不離其左右,阿威、阿福則更是謹守為人護衛的職責,貼身保護。

於是乎,在小蟲漫無目的的帶領下,一行九人慢慢糾結成了一條看似鬆散毫無條理卻又密不可分的繩索,向著那心中的所想之地緩緩前行……

穿過空曠荒蕪的村舍,走過坎坷崎嶇的小徑,繞過荊棘遍生的山野,眼前忽而呈現一片夢一般絢爛的明紫……

好美啊!讚歎的瞪大了眼,一行人無不為眼前所見震驚撼動。從來不知道他們生活了這麼久的村莊竟然還有這樣一處所在。

大片大片盛開的紫錦在幽靜的山穀無限蔓延開去,入目所及,無邊無涯,微風乍起的瞬間,一如翻著細浪的明紫色的海洋,如夢似幻,美得不真實。而那無暇注意的明紫的中央,一點雪樣的白若隱若現。

“哇,真是太美了!這是什麼地方啊?我還以為村子裏沒有什麼地方是我沒去過的了呢!”帶著強烈的震撼驚喜,大鳥不可思議的快活嗓音嘰嘰喳喳的響起,而隨著語音出口的,是那矯健的身姿,直撲入那絢爛的明紫海洋,擁抱那夢一般的顏色。

縱容的凝睇著大鳥歡快的舉動,小尉的笑容來不及浮現便已隱去。猛抬首,捕捉到那飄揚在明紫海洋中的一片雪白。而其他人自然也都已經注意到那異樣的白色,除了仍處於興奮狀態的大鳥。

但是,為什麼呢?為什麼會在這裏遇到她?難道說……

數道質疑探尋的目光連番在小蟲身上遊走,可她卻仿若一無所覺的兀自緊盯著那明紫的花束,眸心晶亮的閃爍著濕潤的淚意。

心裏膨脹著酸酸澀澀的疼意,陣陣扯痛揮之不去,麵對著令人震撼的美麗,小蟲的心裏浮起的是仿若由靈魂深處蔓延開來的淺淡卻又深刻的懷念與痛楚,像是很久以前就曾經幸福的擁抱過這片美麗,卻又被這美麗殘忍的遺棄。可是除了懷念與痛,卻沒有絲毫悔恨的味道……

為什麼即使深切的感受到被遺棄背叛,卻仍是舍不得怨恨,絲毫不後悔曾經那般不顧一切的擁抱……

伸出美麗的食指,用指腹輕柔的撚去小蟲眼角的溢出的淚滴,昧柔情四溢的美麗臉龐上隱含著複雜而矛盾的痛楚,很不舍得這樣傷害她,卻又不得已……

擁她入懷輕輕嗬護,不帶任何功利的目的,隻是單純的聽從自己的心意。他能為自己、為她做的,也隻有這些了吧……畢竟,這一切早在他出生的那一刻便已經注定,而在他們相遇的那一刻,他也都清楚地作出了選擇。

所以,即使心痛,也不要後悔,不能後悔……

站在那明紫的海洋中心,冷冷回眸,目光掃過突兀而來的眾人,最後落在昧懷中的小蟲,麵上浮現出一抹了然,卻又帶著更多的譏諷不屑,沒有一絲的驚訝。

以一對八,兩方人馬默然對望,低氣壓籠罩在那明紫的海洋,有種一觸即發的壓抑感。直到粗神經的大鳥終於發現了異常。

“咦,攸璃也在這裏!”像是不久前的對立爭鬥不曾發生過,大鳥明顯單純的驚喜語調惹得眾人側目,不過,劍拔弩張的氣氛之下,也倒沒有人有心思去糾正她的想法。

“哼,你們不就是來找我的嗎?”唇角譏諷的牽起,攸璃睥睨輕蔑的盯著麵不改色的昧,鼻子裏發出不屑的輕哼。“不愧是姬麟家的人,懂得如何利用頭腦發昏的女人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姬麟家?誰是姬麟家的人?攸璃,你終於願意告訴我當年發生了什麼事了麼?”很明顯,應答的人不是被蔑視了的昧,而是激動的大鳥。

不過很明顯,雖然問話的是大鳥一個人,但對這個問題感興趣的卻不止她一個。從在場除了攸璃之外的所有人都緊張渴盼的盯著攸璃就可以知道。

“當年?”麵色一冷,低溫由攸璃身側快速蔓延開來,那冰刀一般的語調凍的人忍不住心生顫抖。“告訴你有什麼用?你以為裝出一副單純無辜的樣子就可以阻止我了麼?癡心妄想!這個村子注定要毀滅!”

“不是,我隻是……”

解釋的話來不及出口,就被攸璃突然發起的攻擊打斷。狼狽的護住自己的身體,看著早有準備的瓊一語不發的擋下攻擊,噴發的強流發射開來,摧殘了片片紫錦。明紫的花瓣四散飛揚在空中,優雅而神秘的色澤蒙上仇恨的興奮動態,張揚的飄動狂舞,良久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