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間,任雨林進士有詩名,宰河南鞏縣。晝臥書室,見簪花女郎持名紙稱石大夫招飲。輿夫盈門,俱來迎接,任不覺身隨之行。良久,至一府,閎巍然,主人戴晉巾,錦プ,叉手出迎,談論風發。坐定,席設水陸奇珍,皆目所未睹,女樂二人,舞亻參々然。
酒酣,主人起,握任手行至後園,極亭台花木之勝。園後有井,水綠色,主人手黃金勺呼左右:“酌水為任公解酲。”任初沾唇,覺有辛惡之味,唇為之焦,因辭謝不舉其勺。主人強之,眾美人伏地勸請,任不得已為盡之。俄而,腹痛欲裂,呼號求歸。主人拱手曰:“客果醉矣,且暫別再會。”任倉皇登車,痛愈甚,從原路歸。過城隍廟,城隍神趨出迎,曰:“石季倫老奴才又毒人乎!昨作主飲君者,晉石崇也。崇生時取精多,用物宏;誅死時受孫秀屠割,血肉狼藉;強魂不散,為羅刹尊神,誓殺名士三千,以泄生平好名之忿。吾第十九人,君第二十九人也。吾以生平正直,訴冤上帝。帝不能救,封為城隍神,賜藥二丸,曰:‘有真名士被害者,以此救之。’君有文行,故在此相救。”言畢,取藥塞任口中,任痛遽止。頃刻,汗出而寤。其原臥之處,家人環泣,已迷懵二日矣。
後修鞏縣故城,掘地得碑,鐫“金穀”兩大字,類索幼安筆法,始知石氏金穀不在今洛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