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男和範哥決裂了,這也許是必然的結局。範德彪甚至早知道會有這一天,所以他從一開始就做好了所有的準備。公司是他注冊的,也沒跟男男提任何股份的事;五險一金他跟安安是一直都有的,從來沒和男男說過;錢掙多掙少都是他在管,男男連過問的權利都沒有。所以當男男跟他分道揚鑣後,範德彪沒有一分錢的損失,也就是說,男男手裏,連一點與他談判的資本都沒有。男男也從這次經曆中學到,朋友是朋友,生意是生意,如果不能分清楚這兩點,最後的結果就是朋友生意一起失敗。
2006年的春節很快就要到了,男男盼來的不是新年臨近的喜慶,而是一團麻的問題。中介果然雷打不動地來收錢了,因為上次男男已經開始出現拖延交房租的跡象,中介敏銳地嗅到了這個租客經濟有問題了,於是立刻調整了策略,將以前收房租的那個甜美女孩換成了一個光頭的大漢,而且之前好說好商量的溝通方式換成了強硬地追繳。上次男男把房租交到了2006年2月15號,但剛過了元旦,中介就開始打電話催費了,還找了個蹩腳的理由,春節公司放假,為了不影響租戶租房子,提前給房客辦理繳費事宜。
從範哥那兒不歡而散,男男也不可能再去找他要錢了,也就是說,男男在範德彪的公司幹了一年多,總共就收入了兩千塊錢。於是他不得不開始找工作,但可悲的是,春節前不是招聘的好時機,幾乎沒有什麼合適的工作。
為了節省開支,男男也不敢每天去網吧投簡曆,隻能幾天去一次,這也影響了他找工作的進度。男男這段時間的生活開銷,幾乎到了慳吝的地步,他每天早上起來都會將各項費用過一遍腦子:手機的話費還剩多少,兜裏的錢還剩多少,離下次交房租還有多久……
春節的腳步漸漸臨近了,大批外地在京工作的人開始陸續回家,和男男合租的於大哥兩口子也在春節前十五天離開了。今年男男是不能回家過年了,因為他已經連往返的車票都買不起了。以男男的性格,他是不可能跟家裏要錢的,因為隻要他一張嘴,就表明了自己在北京的工作、生活出了問題,父母必然會擔心。而在男男的觀念裏,從來就沒有借錢的概念,他始終是一個高度獨立自主的人,無論遇到什麼苦難,都希望靠自己解決,不麻煩別人。男男想好了和爹媽的說辭,準備給家裏打個電話。
他先查了一下自己的話費餘額,還有三十四塊錢。他打回北方市是長途,一分鍾要八毛,他希望將整個談話控製在四分鍾內,因為如果他手機停機,就有可能接不到麵試通知。男男吸了口氣,調整了一下情緒,走到客廳的大鏡子前,擺出了一個微笑,自己覺得太假,不夠開心,又醞釀了一下情緒,才撥通了家裏的電話。
“喂?”
“媽,是我。”
“哦哦,是我的乖兒子啊,哈哈,你爸昨天還說你這麼久沒往家打電話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我正想給你發短信問問呢。”男男一邊聽著媽媽說話,一邊對著鏡子,審視著自己的笑容是否到位。
“哦,這樣啊,媽,我上次不是和你們說了嗎,我跟勝利哥的大學同學創業了。”
“是啊,我知道啊,那活兒好幹嗎?”
“還不錯,因為是個新興的市場,還沒人競爭,現在我們的業務逐步穩定了,幹得還不錯。”
“哦,那就好,我就擔心你們自己幹太累,不如打工輕鬆。”
“你看你說的,打工的時候更不輕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DT的時候天天加班,樓下的出租車司機都認識我們了,每天半夜公司門口都停一排出租車,就等著接我們這些做廣告的人,哈哈。”男男艱難地發出了一串笑聲。
“哦,那你什麼時候回來,票不好買吧?你侯叔叔家的孩子也在北京,說回來的票特別不好買,你買到了沒?”
男男停了一下說:“媽,我正準備和你說這個事呢。因為我們剛創業,人比較少,主要就我跟範哥兩個人,我們剛接了一個大客戶的業務,因為過完年就要執行了,前期籌備有好多事情要做,如果過年都休息肯定幹不過來,範哥跟我商量,我們今年就辛苦點,不休息了。”
“啊。”電話那邊傳來了失望的聲音,媽媽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沉默了下來。
男男趕緊又寬慰解釋說:“媽,你也別擔心,我也不是不休息,就是不來回趕路了,太折騰。我三十那天會去範哥家過,也很不錯,咱從來都不知道北京人過年是個什麼氣氛,這正好有機會去體驗一把,多好啊,哈哈哈。”男男幹癟癟的笑聲,讓他自己都覺得陌生,他什麼時候這麼笑過?
媽媽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說:“好吧,反正你們的事我也不懂,但你一定要注意身體,注意飲食。你跟你爸體質一樣,都容易上火,千萬少吃辣椒,多喝水……”媽媽在那頭嘮叨著,男男沒有像以往一樣不耐煩地數落她,而是靜靜地聽著,他從來沒覺得媽媽的嘮叨如此溫暖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