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從山崖上垂下,盤結交錯,就像是奄奄一息的老蛇。
崖壁下站著幾株枝幹曲折的棗樹,光禿禿的,黝黑的樹皮上溝壑縱橫。
在雪中佇立著的古廟顯得很孤寂,而在廟前還站著一位同樣孤寂的老人。
他的頭發比雪還要白,長須飄飄,一襲厚重的裘袍緊緊地裹在身上,似乎是畏懼這冬日的寒冷。
他的身形有些佝僂,膽卻滿麵紅光,明亮的雙眸時常閃出晶亮的光芒。
這樣的一個老人站在山巔的古廟前,望著大山之傲然,靜靜地等待著一個少年。
與此同時,在山後的一條沉積著白雪的山道上,蘇弄影牽著顧珩的手小心翼翼地走著,去往古廟。
當二人漸漸看到廟宇之時,他們也看到了站在山崖上的老人。
老人將手指放在嘴前,告訴蘇弄影不要說話,又伸手指了指顧珩。
蘇弄影點點頭,放開了抓著顧珩的手,轉身朝著小竹園走去。
而雙目失明的顧珩早已感受到山風另一端綿延厚重的氣勢,所以並未有疑惑,拱手問道:“敢問前輩是?”
老人驚訝不已,他早已將氣息控製在絲毫之間,並且一動未動,卻還是被這少年發現了。
山風中,老人伸手捋著長須,上下打量著顧珩,半晌後終於開口道:“我是個老頭,姓穆,你可以叫我穆老頭,也可以稱我前輩。”
“前輩是專門在此等我的?”顧珩此刻的心中有些忐忑,自己的身上帶著虛天道經,而這裏是國教山,不知道會被多少人窺覬。
老人笑了笑,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將他帶到了崖邊,他揮手掃去了半個山崖的雪,拉著顧珩席地而坐。
“我來這裏的確是為了見你,但也是為了故人。”
“何人?”
“這個先不提,我有很多事情想要問你。”
顧珩有些擔憂,怕這老人開口就問虛天道經的下落,但仍畢恭畢敬地道:“前輩請問。”
老人語氣平淡的開口了,話裏的內容也很平淡:“你今年二十多歲了吧,從何時開始修道?”
“一個多月前才開始修道。”
“不,我說的不是這個道。”老人輕輕搖頭,看著他無神的雙眼,“道無形,山有名,花開一時落,冬至百草枯。你看這樣的景有多久了。”
“三年。”顧珩不得已說了慌,因為他現在是林家少爺,從沒在山林居住過。
老人裹緊裘袍沒有再問,也不知道信還是不信,隻是一直在打著哆嗦,不時向手掌裏哈著熱氣。
顧珩自然能聽到了老人哈氣和搓手的聲音,便更加疑惑地問道:“前輩修為高深,還會覺得冷?”
他問過蘇弄影冷不冷,蘇弄影問過他冷不冷,潛意識裏覺得寒冷不是好事,但細想來也沒有什麼值得關心的,但身旁的這個老人不同,顧珩能感覺到他的勢有多強,仿佛能遮天蔽日,吞住天光,但他仍然感覺冷。
老人伸出一隻長滿了老人斑的手,將顧珩的手拉過來,一絲暖意便順著他的手掌湧入了身體內。
“你所感覺的冷是天氣的冷,而我所感覺的是大道的冷!”
大道會冷,這樣的說法顧珩還是第一次聽說,不免好奇為什麼天道也會冷。
“曾經的天道親近人類,修道是件簡單而快樂的事情,隻是不知道何時她便隱去了身形,人們隻能靠著口口相傳或者是經書典籍來傳遞著自己看到的天道。”老人看著蒼茫的天色,輕輕歎了口氣,眼神有些迷惘,“修道的困難阻擋了大批人,但同時也成就了很多人,但從始至終都沒人能得窺天道分毫。”
“因為盛世,所以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