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的夥夫後來對那個女人說,你隻怕是個神仙,你那天對牛生根那麼熱情,難道曉得他有背景不成?
年輕的女人就有幾分得意,那肯定嘛,你不見他長得眉清目秀的?我就知道有來頭!
你這麼精明在食堂裏當我幫手實在屈才了。
那確實,所以你得對我客氣點。年輕的女人說完就幾個哈哈,水缸裏養著的幾條魚嚇得跳了一下。
牛生根與夥夫睡一間房,聽到夥夫打聽他的背景,他反正笑而不答,這讓夥夫更加堅信他是有來頭的,所以他把靠窗的一張床讓給了牛生根。每到夜晚,牛生根都就著很暗的燈光看書或寫作,這讓一字不識的夥夫敬仰不已。
有天晚上,夥夫神秘兮兮地對牛生根說,牛助理,我白天悄悄藏了幾根排骨,你吃,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以後還要娶媳婦當爹的哩。
牛生根就在心裏好笑,這夥夫也蠻圓滑的,不叫他勤雜工,叫他助理。
食堂後麵有一塊菜園,每逢周末,牛生根本來可以回家幫父母幹活,但他為了表現,一個月回家一次。他拿了鋤在菜園裏侍弄,一畦畦的菜竟長得青翠翠的。食堂裏的女人每次給幹部們舀菜時都順便嚷一下,大家吃牛生根種的菜呀!幹部們便順便讚揚幾句,牛生根的心裏就如沐春風。牛生根在菜園裏忙活時,有時女人也過來幫忙,一個鋤草,一個澆水,有一次,牛生根不自覺地哼起了天仙配裏的選段:你挑水來我澆園。唱著唱著,便覺得不對勁,原來女人正直起身子聽他唱,一臉的緋紅。牛生根突然覺得有些失態,便不唱了。女人說,唱呀,唱呀,你唱的歌真好聽,聲音很有磁性。
晚上,牛生根就在房間裏查字典,磁性是有吸引力的意思,難道我的聲音能吸引她?他不敢多想,周末那夥夫也回了家,他正好靜下心來寫作。
每次就餐時,年輕女人幫他舀青椒炒肉,拿勺的手就不停地抖動,試圖將辣椒抖掉一些,剩些肉,然後又舀一勺。牛生根盯著她手上的胖窩窩說,夠了夠了,我喜歡吃素。
那不行,一個壯勞力不多吃肉怎麼行。
牛生根就覺得,這女人不僅漂亮,嘴也厲害。
一次,牛生根悄悄問辦公室主任,食堂裏的兩個人有什麼背景?
你打聽這個幹嗎?
同誌天天相處,彼此了解一些好些。
辦公室主任就說,夥夫在食堂幹了20年了,具體情況他也不清楚,因為鄉幹部裏沒有一個人在這裏幹了20年的。至於那個女人,是獎勵性安排。
獎勵性安排?牛生根瞪大了眼睛。
是的。她男人是鄉裏有名的養殖能手,為了表彰他,就安排他女人來食堂做事。哈,她男人開始還反對哩,說又不算幹部,到食堂做事不如在家做事。女人堅決要來食堂,她罵男人是木腦殼,說雖然隻是廚工,卻可以認識很多幹部呀。男人說他不過,就同意了。
是有見識。牛生根讚許道。
女人到夥夫和牛生根的房間來的次數就多了些,那夥夫似乎看出了什麼,有時看到女人進來,就說上茅房去了。房間裏就剩牛生根和那女人,一時間雙方都不說話,氣氛便很尷尬。
女人臉便更紅了,她雙手搓著,胸部一起一伏。
聽人說你老公是養殖能手,你家裏養殖的什麼呢?牛生根終於找到了一個話題。
泥鰍。
泥鰍?這有什麼特別的呢?
這裏有學問呢,我家男人摸索出來的。
泥鰍還能養成鱔魚麼?牛生根話說出口,忽然覺得不妥,有不尊重之嫌。
那女人便有些急了,說,泥鰍本來是野生,不能養殖的。但我家男人現在利用水渠進行網廂養殖,產量就大大提高了,城裏餐館供不應求呢。
牛生根聽她這麼一說,便覺得有些新鮮了,好像真有學問在裏頭呢。不過,泥鰍怎麼這麼有市場呢?
城裏男人很喜歡吃呀,吃了可以壯陽!女人急著解答,忽然臉就漲紅了,將頭埋了下去,若幹年後,楊小白這樣漲紅著臉垂著頭時,牛生根就是沒想起在何時見過同樣的女人。
牛生根聽了一愣,臉也漲紅了,便不知說什麼為好。那女人便說,我走了。牛生根也沒吭聲,好半天還在像狗一樣嗅那女人殘留在房間的香氣。
女人走後,牛生根翻出字典,查到“泥鰍”條目,隻見上麵寫著:補益脾腎;利水;解毒。主脾虛瀉痢;熱病口渴;消渴;小兒盜汗水腫;小便不利;陽事不舉。
牛生根就有些迷惑,這麼多功能,那女人為何隻說有壯陽的功效呢?這個夜晚,牛生根在鄉政府的單人床上夢遺了,他先是夢見好多泥鰍,那些泥鰍滑溜溜的,最後變成女人細嫩的皮膚,他忍不住去撫摸,若即若離,亦真亦幻,然後,然後就把持不住了……驚醒後,牛生根下床洗了身子,拉亮燈呆坐了一會,他試圖將夢中女人的麵孔回憶出來,但就是很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