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本來有個飯局,但楊小白謝絕了。從早晨起,眼皮兒就跳個不停,這次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既猛烈,又持續時間長。上班時,楊小白心神不定,猜測著種種可能發生的情況,又一一否定,甚至給牛生根發了短信,問出差沒有,要注意安全。牛生根回複說,在市裏正在談項目。楊小白又分別給父母親打了電話,都各忙各的,正常著哩。最後才給劉海打了電話,劉海說正在公司上班哩。等到下班時,也沒出現什麼狀況,便覺得隻有一種可能了,晚宴時被人灌醉,於是就不去了。
提前給母親打了個電話,要回家吃晚飯。母親在電話中笑嘻嘻的,女兒真的是賞老媽做頓晚餐哩。楊小白就覺得很慚愧,真的很久沒與母親一起共進晚餐了。
吃飯時,楊小白對母親說,媽,就怪你教我什麼眼皮兒跳的知識,這麼多年我一直記著,可說是被那口訣折磨苦了,要是靈還差不多,關鍵是有時靈有時不靈!
靈靈靈,早跳禍晚跳喜,左眼皮兒跳右眼皮兒縮,不是魚就是肉。都靈的,一定要信。
媽,那你說,我今天眼皮兒從早跳到晚,又怎麼說呢?
哪隻眼?
左眼。
左眼皮兒跳右眼皮兒縮,不是魚就是肉,老媽不是給你做好吃的了麼?
嗨,左眼皮兒跳右眼皮兒縮,不是魚就是肉,這是你們困難年代對好生活的企盼,現在天天都有魚有肉,這口訣落後了。
母親沒想到女兒會這麼說,想想也有些道理,就改口道,信則有不信則無,晚上不要出去了,在家早點休息。
楊小白就洗了澡,躺在床上看書。葉辛的長篇小說《蹉跎》看了一個多月了,斷斷續續的,小說中一些人物的命運總讓她喟歎不已。上海知青下放到雲南西雙版納,那些男知青和當地女孩子,可說要有多大差距就有多大差距,但命運偏偏讓他們遇到了一起。男知青遠離父母和大都市,在寂寞孤單時,占有了一個個當地女孩子,是愛情麼,根本說不清。也許,隻有那些女孩子是出於對男知青的崇拜才有了模糊的愛。女孩子們義無反顧地為男知青生下一個個孩子,連結婚的手續都沒有,嚴格地說,是些私生子。上海知青後來返城後,漸漸忘卻了曾經溫暖過他們的西雙版納女孩或女人,甚至忘了自己留下來的種。當那些孩子長成少年時,女人們為了孩子的未來,忍痛割愛,叫孩子們去上海尋找自己的生父……楊小白是同情這些女人的,甚至認為她們很偉大,是一種真正的母愛,唉,天下女人都命苦,楊小白忽然有了這樣的感慨。
外麵響起小車的聲音,是劉海回來了。劉海沒有來楊小白房間打招呼,一陣響動後,便安安靜靜了。楊小白感到有些奇怪,便輕輕走到劉海房前,燈都熄了。這時,一種不祥的感覺湧上心頭,她敲了敲門,劉海,開門。
劉海在裏麵嘟噥了一句,我睡了。
你去幫我買點藥來,我頭疼。
過了一會,燈亮了,劉海打開門,一股酒氣撲鼻而來。
心裏還有老婆,不錯。楊小白推開門,走了進去。
你煩不煩?劉海責怪楊小白,又睡下了。
楊小白坐在床頭,用手試試劉海的腦門,你沒病吧。
劉海沒有病,卻和病了差不多,當馬燕說出柳姐就是牛生根的夫人時,劉海驚呆了,馬燕還取笑他,牛生根又不吃人,怎麼聽到他的名字就嚇成那樣?馬燕哪裏知道,她的姨媽也是劉海的性伴侶呢?劉海不知怎麼與馬燕告別的,反正馬燕後麵說的話,他都沒有聽進去,他腦海裏一會兒是與柳姐做愛的場景,一會兒是牛生根牛逼哄哄的樣子。他不願相信馬燕說的是真話,但幾年來的生意又切切實實告訴他,隻有這樣硬的背景,海能公司在羅湖才如魚得水。劉海的腦袋大了,大得疼痛不已。
突然,劉海清醒了,他不能讓楊小白覺察到什麼,要主動出擊。於是翻過身來說,沒事了,酒喝多了,剛才頭有點暈。
嚇我一跳,我以為你病了哩。楊小白就要起身回自己房間去。
小白,我有個天大的秘密要告訴你。
什麼?
你猜柳姐是誰的老婆?
柳姐不是說你不得打聽她的家庭情況麼,你知道她什麼了?
不是我主動打聽的,是別人告訴我的。
那她是誰的老婆?
他的老公是牛生根。
啊?楊小白眼前一黑,差點倒在劉海的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