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雲韶變(1)(1 / 2)

於穆烈祖,弘此丕基。

永言配命,子孫保之。

百神既洽,萬國在茲。

是用孝享,神其恪思。

太廟之前,鍾鳴磬響。教坊九部中的雅樂部正在恭唱著這段郊廟歌辭。

章 《雍和》、《壽和》、《舒和》……最後又歸結為《永和》。樂章 祟德、鈞天、大基諸舞雜錯其間,儀仗華麗、場麵浩大。

所謂“宮懸四麵”,是殿中每麵用石磬及編鍾各一架,架上安金銅仰陽,一塊塊銅飾擦得鋥亮,金燦燦的,還用鷺鷥孔雀羽毛做為妝飾。架兩麵垂下流蘇,都是彩翠絲紱製就。殿四角共安鼓四座,一名應鼓,二名腰鼓,三名警鼓,四名雷鼓,鼓麵上皆有彩畫。共動用樂器計有:簫、笙、塤、?、琴、瑟、築、將竽等。每類樂工十二人。樂工皆頭戴平幘,身穿緋色大袖。此外,有登歌者十數人,舞者六十四人,雜錯庭中。另有協律郎兩人。那協律郎一在殿上一在殿下,手執翠竿,綠衣大袖,他們手中翠竿一倒,奏樂就開始了。

太廟本是皇帝專門用來供奉和祭祀祖先的地方,章 垂拱而治的印象。

這裏本是皇室禁地,尋常人等到不了這個地方。如果不是肩胛帶著,卻奴也到不了這裏。

這時他們正隱身樹杪,遠遠地看著太廟之內諸般舞樂。如果不是肩胛酷愛此道,也不會不憚勞煩地專門趕來這裏看這雅樂部盡逞所能的大場麵。他雙眉微皺,神色間如有所得,卻似乎這樂舞又不為他真正所喜。卻奴也猜不出他的心意,隻是見到這般場麵,又有肩胛在側,他那久被壓抑的小孩兒脾氣也釋放了出來,吐了吐舌頭,想:怪不得師傅宗令白一旦見黜,於教坊九部中倍受排擠,到不了這種地方,就會變得那樣的傷心如許。

他低聲問:“今天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場麵?”

肩胛注目場內樂師齊奏的盛況,簡略答道:“是當今的太上皇死了。臣子們給他上諡號為‘太武皇帝’,又奉廊號為高祖。今天,是他靈主入享太廟的日子。”

卻奴先隻是模模糊糊聽著,那些諡號廊號在他幼小的心裏如風過耳,全沒在意。卻忽地回過神,想起那日在太仆寺中,自己碰到的戴麵具的女子。按那戴麵具的女子的說法……

他的心中猛地一跳:那人,好像就是自己的爺爺!

他把手摸到頸下,用手握住頸下懸的那麵免死令牌,心中隻覺得一陣恍惚。那女子曾給他講過他的家譜,從什麼涼武昭王說起、他的九世祖……一直到李淵。

他努力回憶著,這時隻聽太廟中登歌者唱道:

睿哲維唐,長發其祥。

帝命斯?,王業克昌。

配天載德,就日重光。

本支百代,申錫無疆。

隻見場中幾個舞者這時正周旋其身,引頸俯仰,把一頭濃密的長發在那廟堂之間舞動起來。那太廟裏滿是高大的梁木,供奉的也是木主。那是些死去的木頭,一切都是幹枯謹澀的。可那長發卻像人身體上的枝葉,森森密密,在那滿地青石間舞起一片生命的叢林。

這舞大是好看,有一種別樣的懷念之意。相傳突厥人如逢喪親,常會截發嫠麵,以示哀痛。頭發一直是人體生命的表征與榮枯所係。沒想在這太廟祭歌中,竟還會有這樣的長發之舞。

肩胛的表情略微一愕,不知這祭舞裏為何會夾雜上這長發舞。

卻奴恍有所悟。他本來還沒什麼感覺,這時忽想起那個蒙麵具的女人說起過自己的奶奶來。她說:奶奶當時也是這樣的一頭長發啊!當時她站在床上,長發可直垂於地。那濃密的頭發,帶著濃重的女性生命體征,密沉沉地舞進在這空曠的太廟裏。卻奴忽然明白,他自小在教坊就聽說過的太廟諸舞中,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一段“長發舞”了。那舞中,還關涉著一段雀屏中選的傳奇――當年那麼金碧輝煌的屏風,孔雀尾上,斑紋如目;那密不透風的長發,那北周的王族驕女,那烽火中走過來的姻緣,一旦死去,入享太廟,在一個皇帝心中,原來對此也有眷戀。

――記得那麵具女子說,一旦爺爺病好,就會接自己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