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棉花的工匠這樣吆喝“彈棉花——打網套——,彈棉花——打網套——”。

彈棉花是一門古老的手藝。據說我國從元代就有了這種匠人,那時叫做“彈棉郎”。過去,要想把碎棉花、新棉花加工成棉絮片,或者把舊棉被、舊棉衣的舊絮片重新彈成新的、整片的絮片,都必須經過彈棉花工匠的加工。老年間,京津一帶幹這種營生的人很多,有北方的工匠、也有南方來的工匠,您通過觀察工具就可以分辨出來。比如,北方彈棉花匠人的弓子大多用自然生長的彎曲樹木製作,南方彈棉花的弓子大多采用竹片製作,當然也不絕對。

有的朋友會說,我見過彈棉花的,一般都是南方人,用一個大木頭機器,上邊有一個轉動的竹簾子,一踩一轉悠,滾兩個個兒,棉花就彈好了。這種使用人工機械加工的工匠我也見過,嚴格地說,那不叫“彈”,應該叫“機器加工”,現在已經進化到電動機械了。

說到這兒,想起來蘇文茂先生的一段相聲,叫《撫瑤琴》。說的是丈夫撫瑤琴,妻子聽了哭得傷心得不得了,丈夫一見,覺得自己的糟糠之妻原來竟然還是難得的知音。於是起身請教妻子聽過自己的演奏後有何感受。妻子告訴他,聽到他的琴聲不由得想起了自己老爹彈棉花的聲音,所以淚流滿麵。好家夥,讓您說這撫瑤琴和彈棉花能一樣嗎。話又說回來,這彈棉花還真得有“彈弦子”的功夫。

彈棉花的工匠一般就在露天作業,或者隨便找個牆角搭個布棚子就可開張營業。手工彈棉花得有一張弓,根據個人的習慣可長可短,但比古代射箭的那種弓大得多,弓弦也頇得多,弓弦一律用牛筋。首先得把舊棉花一點一點撕開,放在一個架空的大竹簾子上,彈棉花的人係一根腰帶,後邊插一根兒木棍,用繩吊住弓背兒,左手持弓,右手持一個有凹槽的木槌。用木槌兒上的凹槽勾弓弦,繞著圈走,圍著竹簾子彈棉花。彈棉花的關鍵是振動弓弦,用木槌有節奏地打擊,弓弦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均勻地振動,使棉絮蓬鬆後重新粘合。隨著一下一下的震動,舊棉花逐漸鬆散開來,髒土和殘渣從竹簾子的縫隙漏到地下。“嘣——嘣嘣,嘣——嘣嘣”,遠遠一聽就好像歌舞廳裏的慢三步,當間還泛出“鐺鐺”的餘音,老實說還真不難聽。

棉花彈好了,講究的人家還得打網套,手藝人有時故意賣弄,在雪白的棉花上用帶顏色的棉花擺出各種吉祥圖案,“喜鵲登枝”、“吉慶有餘”、“五子登科”等,為的是討主家兒喜歡,多加幾個工錢。之後用棉紗線把成型的被套網住。最後用一個碩大的木墩式的“磨盤”,多次壓、磨使被套成形。這樣從彈、絮、到擺花兒、拉網、磨平,一整套工序下來,看似簡單,做起來也挺費時間,熟練的工匠,一天也加工不了幾個好被套。

話又說回來,那時候也不是所有人家都彈棉花、打網套。普通人家的家庭婦女們,坐在大炕上一點一點用手絮棉花,絮好再橫豎著實絎上幾道線,那樣就能多蓋些日子。否則,沒幾天棉花就“滾蛋”了,被子裏頭疙疙瘩瘩的,鋪被窩時先得抖落,完了還得胡擼胡擼。即便如此,睡覺時也得老實點,少翻身,要不轉天早起來一看,腳底下一個大棉花包袱,身上就剩下兩層布,整個蓋著個大床單,多哏兒啊。

從上世紀末起,彈棉花這個老手藝就已經慢慢地淡出了人們的視線,因為社會的發展進步,人們家裏蓋的,已經不僅僅是老的棉絮棉胎,取而代之的是品種繁多、色彩斑斕的各種各樣腈綸被、羽絨被,不用拆洗,就可以直接放到洗衣機中洗滌。再加上如今冬天可以享受暖氣,不需要太厚的棉被,所以對於如今這些新型、方便、簡單的被子,大多數人還是認同的。同時彈棉花的手藝也慢慢地被機械化操作所替代,用手工大弓子彈棉花的匠人,很難見到了。隻留下當年工匠們的吆喝聲“彈棉花——打網套——,彈棉花——打網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