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有墨青夜,就算沒有他,他與她也是不可能的,美則美矣,好是好哉,可緣分這東西時而很難有個衡量的標準。
船舶繼續在河麵上緩緩前行,入夜後,穀老就放慢了行進的速度,整片河麵能見度相當低,以平常人的視覺最多能看到幾十米開外之處,而且也不是很清楚,河水表麵看似平靜,實則暗潮湧動,破舊的木船被波濤激蕩的起起伏伏,不時有水花濺落船中,染濕了他們的衣衫。
周遭鬼哭狼嚎的水鬼聲越來越濃,揉雜在夜晚的瘴氣中,就像一曲包裹著黑紗的挽歌,召喚著過路者共赴黃泉。小蘑菇和小灰湊成一堆兒,戰戰兢兢。石奴依舊穩如岩石,麵無神色。眼見著這艘搖擺不定的船隻就向著那片水鬼而去,杜遠程也不禁暗自攥緊了手,也是在夜沉後,罩在他身上的那件玄色衣衫再度泛起幽幽的光亮,與慘淡的月光相映成輝,鬼魅而神秘。
出於紳士風度,他本該將這件可以護身的衣衫讓給黃鶯才是,但此時的他也顧不上任何風度了,他要活著,即使所有人都死了,他也必須活下來,隻因,青夜在等他。於此小杜微不可聞的吐了口氣,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朝穀老走去,道“尊老,你也累了一天了,要不,讓我來劃槳吧。”
“你?”穀老一麵搖著船槳一麵幾縷輕視的看向他,“還是在座位上老老實實呆著吧,少給我惹麻煩。”
“咳咳。”杜遠程聳了聳鼻尖,“不就是個體力活麼。”
“體力活?嗬嗬,要是這隻是個出苦大力的活計,落熵鎮就不會有那麼多人肯出大把的銀子雇我渡河了。”穀老空出手來點了支旱煙,吧嗒吧嗒嘴道“不過這幾十年了,也沒人出去後再回來過。”
杜遠程聞言默然,舉目望向漆黑的河麵,“或許,我們也不會再回來。”
“哼嗬,你還算有點自知之明。”穀老吸了口辛辣的煙葉,“在這段路上,在這望水河上,我穀一秋就可以拍著胸脯保證,你們各個都死不了,但上了岸,就看你們自己的福祉與造化了,天要你死,你逃到哪裏也是死。”
“嗬嗬。”杜遠程笑了笑,其實他說的是事實,他們確實不會再回來了,所見過的人,經曆的事,都是過眼雲煙,一如此刻攀談的穀老。
隨著距離的逐漸拉近,空氣中開始飄忽起一縷縷的腐敗味兒,就像有無數具腐爛的屍體堆在周圍。小杜掩著鼻子又坐回了位子,再三叮囑他們,要多加小心,眼睛尖點,耳朵靈點。
小灰灰與小蘑菇早就嚇作一團,誠惶誠恐的互相摟抱著,一副天塌下來的模樣。反倒是黃鶯十分的鎮靜,雖然也聞得周遭的鬼音繚繚繞繞,麵色卻依然沉穩堅韌,絲毫沒有畏懼之色。
一陣陣刺鼻的味道隨風而至,聞得幾個人連連作嘔,又是一股小涼風吹過,小蘑菇第一個敗下陣來,趴在船沿上嘔吐不止,將剛入腹的食物一股腦的反了出去,粘稠的殘渣飄蕩在河麵上,小家夥邊吐邊哭,鼻涕眼淚擰成一團,樣子淒慘至極,突然,她的嗚嗚聲就嘎然停滯在那,眼淚汪汪的瞠目盯著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