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差役顯得很迫切,“按照夜砂左使的吩咐,就在今晚。老大,嘿嘿,你也給兄弟們開開眼,這麼多年了,就聽說過水饗那事,從來沒見過。”
圍坐在矮桌邊的其他差役紛紛點頭,皆流露出熱切的神色,搓著手卡著眼盯著他們的領頭。獄頭適時的擺出一副久經江湖的姿態,仰起脖子幹盡杯中酒,又墩墩酒杯示意手下滿上,道“一個水饗有什麼好看的,你們真沒見識,虧得跟了我這麼久。”
“老大我們不是沒見過麼,給小的們開開眼唄,反正他早晚也是死,早一天晚一天有啥區別。”
“放屁!那是夜砂的命令,是你我說早就能早,說晚就能晚的麼!責罪下來你們用腦袋頂著?十個腦袋都不夠頂的!”
差役們瞬間沉默了,各個低下頭不敢再作聲,雖然對夜砂之事他們也多少道聽途說了些,可如今他仍穩居左護法的位子,卻非刑部所能睥睨,惹不起,當真不敢惹,他說讓誰初一死,那人就挺不過十五,除非是無冥特下指令的牢犯,若不然全都歸三位護法管理,也就是說,護法基本上掌控了鬼界刑部的生殺大權。
獄頭發了一頓飆,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又斜著眼珠問道“你小子確定是今天?要是搞錯了日子,就準備好腦袋交差吧!”
“確定確定,小的每天可是數著手指頭過的。”差役諂媚的一笑。
獄頭作威作福的沉吟了下,“那就把他卸下來,帶到後麵水饗區。”
“是!”差役們齊刷刷的站起身,一窩蜂的湧向了回廊的最深處。在那裏,媚媚正在為自己的過失付出慘痛的代價。
高懸的陰木十字架上釘著一個渾身帶血的人影,披頭散發,麵容汙垢不堪,若不仔細分辨,幾乎已模糊了麵目。陰木是鬼界特有的木種,能在短時間內吸食掉活物身上的元氣,且至冷至毒,那是一種慢慢侵蝕的由內而外的毒性,令中毒之人從五髒六腑開始漸漸腐爛,逐次蔓延到全身的肌肉骨骼。但比起他這一個月來經受的折磨,陰木的毒性真的不算什麼。
他此刻是否追悔莫及,是否在深深的懷念著那一去不複返的時光。
由於他的罪行是被鬼帝所知曉的,並曾經是無冥身側那樣一個特殊的身份,所以夜砂雖然想置他於死地,卻不敢輕舉妄動,以免惹禍上身,徒留著他在此苟延殘喘,在無止無休的地獄中掙紮煎熬,此刻的他,恨不得被處以極刑,淩遲處死也好,也勝過每個黑暗夜晚中的恐懼與痛苦。
是的,他不能死的那樣快,否則夜砂就會被冠以殺人滅口的嫌疑。他隻能慢慢的耗盡,在無盡的痛楚中咽下最後一口氣。
火光映照著那張血色盡失,憔悴青白的臉,看起來仿佛隻是一具被釘在木架子上的屍體。手臂被沿著橫向的木板分別伸直,手腕被鐵索扣住,而手心則被一枚尖而長的鋼釘牢牢釘在了木板上,沁出的血液早已凝固結痂,傷口在極度潮濕的環境下潰爛,整個人也散發出一種腐敗的渾濁氣息,重重籠罩著這間狹隘的牢房。不過他似乎已經習慣了,身體早在很久前就已麻木,被一層層疼痛灼燒的傷口包裹,他的琵琶骨也被敲斷,身體內多處骨骼經脈盡斷,若不是有身後的十字架,恐怕早就爛在地上如同軟泥一樣拎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