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回 念親情孝女揮淚眼 談本姓侍兒解人頤(1 / 3)

話說蘭芝道:“眾人聞了此話,莫不落淚,豈不打斷酒興麼?”閨臣道:“此事雖由那個‘風’字惹出來的,但蘭言姐姐這幾句話,令人聽了,卻勉勵我們不少。據我看來:無論貧富,得能孝養一日且孝養一日,得能承歡一日且承歡一日;若說等你富貴之時再會盡孝,放隻怕的來不及了!”蘭芝道:“好姐姐!莫傷心,接令罷。”蘭言掣了人倫雙聲,就在桌上用酒寫了一個“厶”字道:“玉兒:你可認得?”玉兒走來望一望道:這是某處的“某”字,“又讀公私的‘私’字。”蘭言道:“你何以曉得?”玉兒道:“當日晉朝範寧注《穀梁》,曾有‘某’字之說;周時韓非論倉頡,卻有‘私’字之義。”蘭言道:“我正要把這‘私’字告訴他,好寫在底本上,誰知他更明白。”題花道:“這叫作‘強將手下無弱兵’。請罷,玉老先生,我們認得你了!”紫芝道:“他豈但在冷字上用功,還有一肚子好笑話哩。”月芳道:“少時我飲兩杯,務必代我一個。”青鈿道:“我記得‘……子欲養而親不待’這兩句倒象出在劉向《說苑》。怎麼說是韓嬰《詩外傳》呢?”春輝道:“你把這兩部書仔細對去,隻怕有幾十處都是雷同哩。”蘭言道:“多謝明斷。

公姑 《韓非子》

自營為厶,背厶為公。

‘為厶’、‘厶為’俱疊韻,敬紅萸姐姐一杯。”

紅萸道:“我情願吃兩杯,這個笑話隻好拜托五姑娘了。”寶雲道:“姐姐怎麼稱他姑娘,豈不折他壽麼?”紅萸道:“這叫做‘敬其主以及其使’。況他如此穎悟,下科怕不中個才女!”紫芝道:“他的笑話雖好,不知可能飛個雙聲疊韻?”蘭芝道:“如飛的合式,請位才女自然都要賞鑒一杯。”玉兒道:“我就照師才女‘公姑’二字飛《焦氏易林》‘一巢九子,同公共母’。雙聲疊韻俱全,敬諸位才女一杯。”紫芝道:“都已賞臉飲了,說笑話罷。設或是個老的,罰你一杯。”

玉兒道:“就以我的姓上說罷:有一家姓王,弟兄八個,求人替起名字,並求替起綽號。所起名字,還要形象不離本姓。一日,有人替他起道:第一個,王字頭上加一點,名喚王主,綽號叫做‘硬出頭的五大’;第二個,王字身旁加一點,名喚王玉,綽號叫做‘偷酒壺的王二’;第三個,就叫王三,綽號叫做‘沒良心的王三’;第四個,名喚王豐,綽號叫做‘扛鐵槍的王四’;第五個,就叫王五,綽號叫做‘硬拐彎的王五’;第六個,名喚王壬,綽號叫做‘歪腦袋的王六’;第七個,名喚王毛,綽號叫做‘拖尾巴的王七’;第八個,名喚王全,……”玉兒說到此處,忽向眾人道:“這個‘全’字本歸入部,並非人字,所以王全的綽號叫做‘不成人的王八’。”

月芳笑道:“這個笑話雖好,未免與你尊姓吃虧。我吃兩杯,你也替說一個,我好銷帳。倘能把他們昨日射鵠子說一笑話,我格外再飲一杯。”玉兒道:“既如此,我就勉強敷衍一個:有一武士射鵠,適有一人立在鵠旁閑望,惟恐箭有歪斜,所以離鵠數步之遠,自謂可以無虞。不意武士之箭射的甚歪,忽將此人鼻子射破,慌忙上前陪罪,連說失錯。此人用手一麵掩鼻,一麵說道:‘此事並非你錯,乃我自己之錯。’武士詫異道:‘我將尊鼻射破,為何倒是你錯?’此人道:‘我早知道是這樣射的,原該站在鵠子麵前。’”

酈錦春笑道:“玉姑娘!我也隻好奉煩了。”紅珠道:“姐姐詩學甚精,如做一首打油詩也就算了。何必定說笑話?”玉兒道:“才女把酒乾了,我就說個做詩笑話。有一士人在旅店住宿,夜間忽聽隔房有一老翁自言自語道:‘又是一首。’士子忖道:‘原來隔房竟是詩翁,可惜夜深不便前去請教。據他所說又是一首,可見業已做過幾首了。’正在思忖,隻聽老翁道:‘又是一首。’士子道:‘轉眼間就是兩首,如此詩才,可謂水到渠成,手無難題了。’到了次日,急忙整衣前去相會,略道數語,即問老翁道:‘聞得老丈詩學有七步之才,想來素日篇什必多,特來求教。’老翁詫異道:‘老漢從不知詩,不知此話從何而起?’士子笑道:‘老丈何必吝教?昨晚隔房,明明聽見老丈頃刻就是兩首,何必編我?’老翁道:‘原來尊駕會意錯了。昨晚老漢偶爾破腹,睡夢中忽然遺下糞來,因未備得草紙,隻得以手揩之。所謂一手一手者,並非一首詩,乃是一手屎。’”眾人聽了,不覺大笑。題花道:“凡做詩如果詞句典雅,自然當得起個‘詩’字;若信口亂言,就是老翁所說那句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