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洞穴很多,老喬都熟悉,卻不知那個女人住在哪個洞裏。他撥開樹叢,找了幾個洞沒有找到,就在山上大喊大叫喂女人你出來喂女人你在哪裏。喊叫聲在峽穀裏蕩來蕩去,顯得極有氣勢。其實那個女人聽到了,不僅聽到了,而且循著喊聲發現了他。那會兒她距他並不太遠,正坐在洞口的一塊岩石上看書。她知道他在找她,她從他的行動和喊聲裏,看出此人來者不善,可她不怕。等他喊累了,她才慢吞吞合上書站起來,大聲說喂男人你喊什麼喊。
當老喬撥開樹叢來到她麵前時,發現這個穿著一身栗色休閑裝的女人,其實已近四十歲了,並不像她赤裸的身體那樣顯得年輕。可這並不影響她光彩照人。她染著一頭棕色頭發,體態豐腴,皮膚白淨,隻是麵孔有山風熏染的痕跡。她像一匹妖媚的狐灼灼地看著他。老喬忽然有點膽怯,說你是什麼人,女人說我是城裏人怎麼啦。老喬突然沒頭沒腦怒道誰發明了城市?女人笑了,說你先告訴我誰發明了鄉村。老喬一愣,說誰讓你到我們這裏來的,女人說我自己想來就來了。老喬說你是吃飽了撐的吧,女人說你弄錯了,現在城裏人時興不吃東西,都餓著呢。老喬瞪大了眼說為啥,女人說城裏人沒胃口,吃什麼都不好吃什麼都不想吃城裏人都得了厭食症。老喬說那你就是閑著沒事幹,女人說你又錯了,我是幹得太累了才躲到這裏來的。老喬根本就不相信她是個能幹活的人,說你不會是個逃犯吧,女人咯咯笑了說你這人太沒眼光,說不定我是個老板呢,在你這裏投資三千萬建個度假村怎麼樣?老喬說你口氣不小,三千萬你搶銀行啊。女人搖搖頭,說算了不談這個了,咱們交個朋友吧,老喬說男人和女人也能交朋友?女人說是的就是男人和女人那種朋友,老喬說你別耍我了我這幾天脾氣不好。女人說看出來了你好像有什麼事不開心,不過我看你挺像個男人的。老喬說啥話怎麼我像個男人我就是男人。女人笑了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很性感。老喬不懂說你說啥感,女人說就是說你很瘦很結實很有骨感,時下城裏的男人都長一身女人肉惡心死了。老喬似懂非懂,少了耐性,說你少廢話,你明天必須離開這裏。女人說為啥,老喬說不為啥就是要你走。女人說聽口氣你好像是個村長,老喬說我就是村長。女人突然大笑起來,老喬盯住了看,說有啥好笑的。女人止住了笑,說怪不得這麼盛氣淩人,你知不知道,城裏有許多關於村長的段子呢。老喬說啥叫段子,女人說就是故事,下流故事。老喬不吭聲。女人說就是說村長像個惡霸,在村裏想睡哪個女人就睡哪個女人,這類故事很多。老喬說放屁,那是你們城裏人編派的。女人又一陣大笑,說揭到你痛處了吧,你也是這樣的村長嗎?老喬渾身又抖起來,突然吼道,是,我就是這樣的村長想睡誰睡誰,隻要在我的地盤上。女人突然害怕起來,說你不會想睡我吧?老喬的臉猙獰起來,說你以為我不敢睡你,伸手抓住女人的衣裳猛一扯,上頭的扣子全飛了,兩個雪白滾圓的奶子跳出來,女人也不掩懷,伸手一個耳光打在老喬臉上說你還真敢,你這個流氓你幾次偷看我洗澡以為我不知道啊。老喬麵紅耳赤,一下抱住了她就往洞裏拖。女人一邊拚命掙紮一邊大喊大叫。老喬此刻已像一頭野獸,索性彎腰將她抱起,扔在洞子裏一堆幹草和樹葉鋪成的地鋪上。女人爬起來就往外逃,大喊救命,被老喬扯住胳膊拉回又扔在草鋪上,一手死死按住她,一手飛快脫解自己的衣褲。女人不停地掙紮又踢又咬,老喬的手上胳膊上流出血來。老喬不吭一聲,撕扯完自己的衣裳又撕扯她的褲子,直到把兩個人都撕扯得精光。女人瘋狂地大叫著喊快來人啊有人強奸,老喬說你叫破喉嚨也沒用,這山上沒人,說著狠狠地撲了上去,女人像被一塊岩石壓住了,頓時麵如紅雲淚流滿麵,任由老喬擺布。後來女人就虛脫了一樣渾身酥軟惺忪著眼說,你殺了我吧你不殺我我就會殺了你。老喬也不吭氣隻專心他的事情欲死欲仙,盡情發泄積攢了幾十年的怒火欲火。在後來的幾個小時裏,老喬一連要了她三次,直到精疲力竭,女人就不停地呻吟說村長村長我會殺了你。當老喬終於罷手穿上衣裳踉蹌走向洞口時,女人在後頭用微弱的聲音說村長你是個雜種你會後悔的。
事實上老喬回到家就後悔了。他意識到自己犯了罪,那個女人不會善罷甘休,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變成畜生的。他上山時隻是想趕走她,真的沒想占人家便宜,怎麼說著說著就撕破人家衣裳呢。老喬想得腦殼疼了也沒想明白,昏昏沉沉睡了一夜。
第二天,老喬又爬上山去,他想向她認個錯,求得她的寬恕。當他找到地方時,卻發現那個女人已經走了。
洞子裏收拾得很幹淨,像是用樹枝打掃過的,隻有幹草和樹葉做成的床鋪還在,厚厚的軟軟的。洞子裏依然漂浮著那個女人的氣息,那是一種淡淡的溫暖的氣味。老喬坐在床鋪上,忽然捂住臉哭起來。
在此後的日子裏,老喬一直膽戰心驚。他知道警察會來抓他,夜裏一陣山風吹來,也會嚇得激靈坐起身。
那一天,老喬遠遠看到兩個穿製服的人從山道上走來,頓時心裏一驚,到底還是來了。他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急忙回屋換一身幹淨的衣裳,環顧一遍破破爛爛的家,鎖上門走了出去。兩個穿製服的人走近了,老喬卻發現是兩個郵遞員。因為山區偏遠,郵遞員一個月才來一次。以前是一個人,現在外出的人多了,就增加了一個人。兩個郵遞員背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走近村口,已有許多老人圍上。老喬鬆一口氣。裏頭也有他的郵件,一件是郵包,是兒子寄來的,一看筆跡就知道。另一件是一個大信封,上頭寫著溪口村村長收,落款是南方一座大城市,卻沒有詳細地址。老喬心有所動,急忙回家拆開,裏頭並沒有信,隻有一遝折疊整齊的大報紙,足有十幾張,是那座城市的晚報。老喬有些納悶,把報紙翻來覆去地看,忽然發現一篇叫《回歸原始》的文章,被人用紅筆畫了個圈,大概是寄件人特別的提示。老喬是小學文化,當幹部多年又認一些字,看報沒有問題。這篇文章的作者署名叫麥子,文章的大體內容是寫她回歸大自然的一段經曆,說她獨自去一個人跡罕至的山區,在一個洞穴裏生活了一個多月,那裏如何山高林密飛鳥成群,如何溪流清澈空氣新鮮。她在那裏如何放鬆自己,修養身心,如何引誘一個強壯的山裏男人,體驗了一次簡單而原始的性愛。她說自己如何從內心裏感激那個山裏男人,因為他讓她獲得了一種徹骨而純粹的快感,又說自己很對不起那個山裏男人,因為她欺騙了他。老喬看完,沉默了許久。他不知道應該恨這個女人,還是應當感激她。當他讀完第三遍之後,老喬終於決定,還是應當感激她。雖然上了她的當,但到底免除了一次牢獄之災。
後來,那十幾張報紙就成了老喬閑時的消遣。他仔細閱讀報紙上的每一篇文章,內容五花八門,什麼都有,老喬覺得很新鮮。其實那上頭還有一條不起眼的消息,也許會讓他更感興趣,就是在一張報紙的夾縫裏,有一條短新聞,說這座城市的動物園裏,一隻千年老龜趁黑夜逃逸了。可惜老喬沒注意到。對麥子的那篇文章,老喬幾乎每天晚上都要看一遍,看完就躲進被窩裏,呻吟著叫喚麥子麥子麥子。那時,山風正呼嘯著掠過窗外,溪口村又一座老屋倒塌了。
《時代文學》2003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