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回 出隴上諸葛妝神 奔劍閣張郃中計(1 / 3)

當諸葛亮躬耕南陽,劉備三顧茅廬時,途遇司馬徽。水鏡先生仰天大笑曰:“臥龍雖得其主,不得其時,惜哉!”其實,孔明的悲劇,應該說,正與此相反,是得其時,而不得其主也。

諸葛亮作為一個極有才能的政治家、軍事家,恰逢漢末大亂之際,正是大展身手的機會。此其時也,諸侯蜂起,謀士如雲,君擇臣,臣亦擇主,這些才俊們在政治上縱橫捭闔,翻天覆地,謀君圖國,創基立業;在軍事上揮師千裏,奪城略地,廝殺征戰,兵戎相見,可算是一個鬥智角力的最好賽場。

但孔明所輔的劉備卻不是一個英主,先以婦人之仁,坐失良機,後以匹夫之勇,火燒連營,而這些巨大失誤,都是不聽諸葛亮這位軍師之言所致。而僅次於劉備的關羽,算得半個主子,又是諸葛亮諸多重要政策執行中的障礙,這怎麼能稱是得其主呢?

相反,曹操麾下的那些謀士武將,未必比諸葛亮高明,但梟雄確是明主,所以能有相得益彰的效果,魏之強於吳、蜀,這是不爭的事實。

可西蜀,到了阿鬥,侍候這樣的主子,則更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空有補天誌,一切付東流。最大的痛苦,莫過於看著自己的全部努力,不是毀在敵人手裏,而是在昏庸的主子作踐下成為泡影了。

這就是諸葛亮的悲劇。

卻說孔明用減兵添灶之法,退兵到漢中。司馬懿恐有埋伏,不敢追趕,亦收兵回長安去了。因此蜀兵不曾折了一人。孔明大賞三軍已畢,回到成都,入見後主,奏曰:“老臣出了祁山,欲取長安,忽承陛下降詔召回,不知有何大事。”後主無言可對,良久,乃曰:“朕久不見丞相之麵,心甚思慕,故特詔回,別無他事。”孔明曰:“此非陛下本心,必有奸臣讒譖,言臣有異誌也。”後主聞言,默然無語。孔明曰:“老臣受先帝厚恩,誓以死報。今若內有奸邪,臣安能討賊乎?”後主曰:“朕因過聽宦官之言,一時召回丞相,今日茅塞方開,悔之不及矣。”孔明遂喚眾宦官究問,方知是苟安流言,急令人捕之,已投魏國去了。孔明將妄奏的宦官誅戮,餘皆廢出宮外;又深責蔣琬、費禕等不能覺察奸邪,規諫天子。二人唯唯服罪。

諸葛亮229年春第三次北伐,持續到秋天,隔了一年,231年2月,又開始第四次北伐。至此,已無任何一點反對的聲音了。

凡是扶不上去的天子,成事不足,必敗事有餘。

孔明拜辭後主,複到漢中,一麵發檄,令李嚴應付糧草,仍運赴軍前,一麵再議出師。楊儀曰:“前數興兵,軍力罷弊,糧又不繼。今不如分兵兩班,以三個月為期。且如二十萬之兵,隻領十萬出祁山,住了三個月,卻教這十萬替回,循環相轉,若此則兵力不乏,然後徐徐而進,中原可圖矣。”孔明曰:“此言正合吾意。我伐中原,非一朝一夕之事,正當為此長久之計。”遂下令分兵兩班,限一百日為期,循環相轉,違限者按軍法處治。

執迷不悟至此,可悲可歎!一個人一旦鑽進了死胡同,輕易不肯回頭,隻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

建興九年春二月,孔明複出師伐魏。時魏太和五年也。魏主曹睿知孔明又伐中原,急召司馬懿商議。懿曰:“今子丹已亡,臣願竭一人之力,剿除寇賊,以報陛下。”睿大喜,設宴待之。次日,人報蜀兵寇急,睿即命司馬懿出師禦敵,親排鑾駕,送出城外。懿辭了魏主,徑到長安,大會諸路人馬,計議破蜀兵之策。張郃曰:“吾願引一軍去守雍、郿,以拒蜀兵。”懿曰:“吾前軍不能獨當孔明之眾,而又分兵為前後,非勝算也。不如留兵守上邽,餘眾悉往祁山,公肯為先鋒否?”郃大喜曰:“我素懷忠義,欲盡心報國,惜未遇知己。今都督肯委重任,雖萬死不辭!”於是司馬懿令張郃為先鋒,總督大軍;又令郭淮守隴西諸郡,其餘眾將各分道而進。前軍哨馬報說:“孔明率大軍望祁山進發,前部先鋒王平、張嶷,徑出陳倉,過劍閣,由散關望斜穀而來。”司馬懿謂張郃曰:“今孔明長驅大進,必將割隴西小麥,以資軍糧。汝可結營守祁山,吾與郭淮巡略天水諸郡,以防賊兵割麥。”郃領諾,遂引四萬兵守祁山。懿引大軍望隴西而去。

當年漢獻帝也如此送曹操出征,曆史總是喜歡一次次尷尬的重複。曹睿難道會不知道他祖父是怎樣篡漢的嗎?

宋鄭剛中《思耕亭記》:“諸葛武侯以草廬素定之劃,頻年出兵,皆以食盡而歸,然則西南轉餉之艱,蓋千古矣。”部隊的給養問題,確實是戰爭能否進行下去的關鍵。打這樣的仗,宜於短期立決,不能拖,拖下去,有口糧供應者,一定能拖敗無口糧供應者。諸葛亮靠割青維持,靠刈麥為生,打打遊擊可以,大部隊恐怕連一個禮拜都堅持不了的。所以,魏延的精兵五千,負糧五千,不過十日,出子午穀,飛兵突襲的奇謀,絕操勝算。雖然,十天以後,背負的口糧告罄,但已到關中糧倉,“橫門邸閣及散民之穀,足周食也”。但諸葛亮拒絕魏延之計,采取這種與民爭食的策略,是不能讓魏延心服的。

卻說孔明兵至祁山,安營已畢,見渭濱有魏軍堤備,乃謂諸將曰:“此必是司馬懿也。即今營中乏糧,屢遣人催促李嚴運米應付,卻隻是不到。吾料隴上麥熟,可密引兵割之。”於是留王平、張嶷、吳班、吳懿四將守祁山營,孔明自引薑維、魏延等諸將,前到鹵城。鹵城太守素知孔明,慌忙開城出降。孔明撫慰畢,問曰:“此時何處麥熟?”太守告曰:“隴上麥已熟。”孔明乃留張翼、馬忠守鹵城,自引諸將並三軍望隴上而來。前軍回報說:“司馬懿引兵在此。”孔明驚曰:“此人預知吾來割麥也。”即沐浴更衣,推過一般三輛四輪車來,車上皆要一樣妝飾。此車乃孔明在蜀中預先造下的。當下令薑維引一千軍護車,五百軍擂鼓,伏在上邽之後,馬岱在左,魏延在右,亦各引一千軍護車,五百軍擂鼓。每一輛車用二十四人,皂衣跣足,披發仗劍,手執七星皂幡,在左右推車。三人各受計,引兵推車而去。孔明又令三萬軍皆執鐮刀幡繩,伺候割麥。卻選二十四個精壯之士,各穿皂衣,披發跣足,仗劍簇擁四輪車,為推車使者;令關興結束做天蓬模樣,手執七星皂幡,步行於車前。孔明端坐於上,望魏營而來。

哨探軍見之大驚,不知是人是鬼,火速報知司馬懿。懿自出營視之,隻見孔明簪冠鶴氅,手搖羽扇,端坐於四輪車上;左右二十四人,披發仗劍;前麵一人手執皂幡,隱隱似天神一般。懿曰:“這個又是孔明作怪也。”遂撥二千人馬分付曰:“汝等疾去,連車帶人盡情都捉來。”魏兵領命,一齊追趕。孔明見魏兵趕來,便教回車,遙望蜀營緩緩而行。魏兵皆驟馬追趕,但見陰風習習,冷霧漫漫,盡力趕了一程,追之不上。各人大驚,都勒住馬言曰:“奇怪!我等急急趕了三十裏,隻見在前,追之不上,如之奈何?”孔明見兵不來,又令推車過來,朝著魏兵歇下。魏兵猶豫良久,又放馬趕來。孔明複回車慢慢而行。魏兵又趕了二十裏,隻見在前,不曾趕上,盡皆癡呆。孔明教回過車,朝著魏兵,推車倒行。魏兵又欲追趕,後麵司馬懿自引一軍到,傳令曰:“孔明善會八門遁甲,能驅六丁六甲之神,此乃六甲天書內縮地之法也,眾軍不可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