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或許覺得蕭紅執拗得有些愚蠢,她何苦要在同一個男人身上來回折騰,白白耗費了光陰和名聲。事實上,這時的蕭紅一心想讀書,但她孤身一人,物質和精神的雙重壓力讓她很快走投無路。汪恩甲適時地誘哄了她。
蕭紅曾經說:“我很想上大學,但是無法實現。”
就是這樣盲目的信念讓她慌不擇路,一次次地走進死胡同。
1932年春節,回家過年的汪恩甲把蕭紅一個人留在旅館。蕭紅已經察覺到汪恩甲的不思進取,她想到了離開,於是變賣物品,再次前往北平。
汪恩甲第一時間追了過去,威逼利誘,把她帶了回來。
也許蕭紅是想要開始自力更生的,逃離汪恩甲這個寄生殼,但她很快又妥協了。這其中也許有不得已的難處,但說到底蕭紅還是不夠堅決。
她優柔的性情和盲目的依賴,讓她反複地在男人身上栽跟頭。
汪家不滿蕭紅的“離經叛道”,知道二人住在一起後,斷絕了對汪恩甲的經濟資助。汪恩甲不得已向家庭妥協,拋棄了當時已經懷孕的蕭紅。
蕭紅在短篇《棄兒》中寫道:“七個月了,共欠了(旅館)四百塊錢。王先生是不能回來的。男人不在,(旅館的老板)當然要向女人算賬……”
那正是她自己的真實寫照。
畫地為牢,以致為情所困
走投無路的蕭紅向哈爾濱《國際協報》的副刊編輯求救,竟也得到了對方回應,先後有好幾個文學青年到旅館看望她,其中一個名叫蕭軍。
此時的蕭紅大腹便便,處境狼狽,應該也無心收拾自己憔悴的容顏。但蕭軍還是被她隨意塗抹的小詩打動了:“那邊清溪唱著,這邊樹葉綠了,姑娘嗬,春天來了!去年在北平,正是吃著青杏的時候,今年我的命運比青杏還酸?”
這一年,鬆花江決堤,蕭紅趁亂逃出旅館。不久,她生下一個女兒,送了人。
蕭軍早已經結了婚,但蕭紅毫不猶豫地和他開始了同居生涯,這段被蕭紅稱為“沒有青春隻有貧困”的日子,後來被她不厭其煩地記錄到《商市街》中。
“隻要他在我身邊,餓也不難忍了,肚痛也輕了。”女人總是感性的,為了愛情,連麵包都可以舍棄。
從保存下來的合影中,我們依稀可以感受到這對年輕人的幸福——他們貧窮,她一連熬好幾個晚上,給他織毛衣;她用手帕紮著兩條小辮,自己動手劈柴煮飯,他就在一旁幫忙;偶爾有了餘錢,他們一起手牽手去小餐館,點上兩三個最便宜的菜,吃飽了,在江畔鋪著綠茵的大道上散步。
在這期間,蕭紅漸漸走上文學創作道路,並得到了魯迅的高度讚賞。《生死場》是第一部以蕭紅這個名字署名的作品。魯迅在序言中稱讚說:“北方人民對於生的堅強,對於死的掙紮力透紙背;女性作品的細致的觀察和越軌的筆致,又增加了不少明麗和新鮮。”
蕭軍也在同年出版了《八月的鄉村》,這對文學伴侶開始聲名鵲起。
隨著文學創作的成功和經濟生活的改善,蕭紅與蕭軍的愛情反而出現了裂縫。我們不能不感慨愛情的脆弱,可以共患難,卻不見得可以共富貴。多少例子都是血淋淋的,讓那絢麗的玫瑰紅都變成了噩夢。
成名不久,蕭軍便愛上了別的女人。
關於此事,蕭紅在《苦懷》詩中寫道:“我不是少女,我沒有紅唇了,我穿的是從廚房帶來的油汙的衣裳。為生活而流浪,我更沒有少女美的心腸。”
她的額頭和眼睛常有青腫。朋友問起,她掩飾地說:“我自己不小心,昨天跌傷了。”
坐在一旁的蕭軍冷笑:“什麼跌傷的,別不要臉了!是我昨天喝了酒,打的。”
一個男人要有多硬的心腸,才能對自己的女人這樣冷漠絕情。
許廣平說蕭紅時常頭痛,還有一種舊疾:“每個月經常有一次肚子痛,痛起來好幾天不能起床,好像生大病一樣。”
連旁人都能關懷蕭紅的體弱,而蕭軍卻是“愛便愛,不愛便丟開”。他對著鮮豔的新人抒情:“有誰不愛個鳥兒似的姑娘?”
1936年7月,蕭紅在魯迅等人的建議下遠赴日本。她從日本給蕭軍寫信說:“你是這世界上真正認識我和真正愛我的人!也正為了這樣,也是我自己痛苦的源泉,也是你的痛苦源泉。可是我們不能夠允許痛苦永久地齧咬我們,所以要尋求各種解決的法子。”
她試圖用距離來彌補兩個人之間的裂縫。
大多數時候,女人遠不如男人絕情,當愛情有了芥蒂,她始終還是心存幻想,以為能夠回到最初的美好。
次年,蕭紅回了國,與蕭軍短暫和好。但是很快,她發現蕭軍與有夫之婦許粵華的私情,他們再也無法生活下去了。
蕭紅徹底灰心了。
蕭軍並不理解她的灰心,他在日記裏憤然地寫道:“吟(蕭紅的筆名)會為了嫉妒,捐棄了一切同情,從此,我對她的公正和感情有了較正確的估價了。原先我總以為,她會超過於普通女人那樣的範圍,於今我知道自己的估計是錯誤的,她不獨有著普通女人的性格,有時甚至還甚些。總之,我們是在為工作而生活著了。”
他在怨恨蕭紅不能寬容地對待他的私情。真是荒謬至極!在他看來,蕭紅就應該像舊社會的正室夫人一樣,賢惠到主動為他納妾。
葛浩文曾經義憤填膺地說:“在兩人的關係中,蕭紅是個管家以及什麼都做的雜工,她做了多年蕭軍的用人、姘婦、密友以及出氣包!”
話雖刻薄,但事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