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風笙是個守舊的人,呂碧城想要去天津探訪女學,遭到了他的嚴詞罵阻,他勸導她要“恪守婦道”。年方二十的呂碧城再次展露她的過人膽識,她逃出家門,一個人跑到了天津。
每次讀到這段往事,我總會想起唐傳奇中的紅拂女夜奔。
相同的是兩個人那份一往直前的果決和眼光;不同的是,紅拂女是投奔她的愛情,將身托付。而呂碧城甚至更決絕,她身無分文、舉目無親,有的隻是一腔熱血。
所幸天無絕人之路,當時,嚴風笙有個秘書的夫人住在《大公報》報館裏,於是呂碧城向她寫了一封求援信。
這封信兜兜轉轉到了《大公報》總經理英斂之手上,他對呂小姐的文才與膽識大為激賞,當下邀請她到《大公報》擔任見習編輯。
英斂之出身正紅旗下,是一個積極倡導創新的熱血青年,思想開明。在他的鼓勵下,呂碧城在《大公報》上發表了大量詩詞及政論文章,她出色的文筆在京津文化圈中迅速走紅。
呂碧城的倩影開始頻頻出現在各種宴會上,她容貌出眾,又風趣開朗,人們對這個有思想的美女加才女不禁刮目相看。當時各界名流都紛紛追捧呂碧城,比如著名詩人樊增祥、易實甫,袁世凱之子袁寒雲、李鴻章之子李經羲等,無一不是青年才俊。
據說英斂之也十分愛慕呂碧城,甚至一度引起英夫人的誤會。
英斂之曾在日記中給呂碧城寫過一闋詞:“稽首慈雲,洗心法水,乞發慈悲一聲。秋水伊人,春風香草,悱惻風情慣寫,但無限悃款意,總托詩篇瀉。”
如今讀起來也是情意綿綿,隻是可惜襄王有夢,神女無心。
呂碧城很快做了《大公報》的主筆。借助這一方輿論陣地,她積極鼓吹女性自由,成為當時婦女思想解放的先行者。
英斂之將她介紹給當時的大儒嚴複。他稱讚道:“碧城能辟新理想,思破歸錮蔽,欲拯二萬萬女同胞,複其完全獨立自由人格。”
嚴複對呂碧城十分賞識,收了她做女弟子,教授她邏輯學。他們師生關係十分融洽,常常互相詩文唱和。
當袁世凱要籌辦女子學校時,嚴複極力推薦呂碧城,說她是興辦女學的最佳人選。於是,在呂碧城二十三歲時,開始負責北洋女子師範學堂的所有事務,成了全國絕無僅有的女校長。
有多少女子抱怨命運,抱怨她們沒有良好的出身,抱怨她們夭折的愛情,抱怨她們過早逝去的容顏。她們將自己一生的榮華與悲歡都寄托在一個男人身上,到頭來,那個男人的反複就成了命運的無常。
呂碧城不同,她不依賴男人。
不,她豈止是不依賴,她簡直是活出了境界,將男人視為玩物。她說:“生平可稱心的男人不多,梁啟超早有家室,汪精衛太年輕,汪榮寶人不錯,也已結婚,張謇曾給我介紹過諸宗元,但年屆不惑,須眉皆白,也太不般配。”
這真是她才有的姿態,天下男人好像都匍匐在她腳底下,她刪減挑選,就像在市場買一棵大白菜似的。
沒有匹配的良人,她選擇了單身。驕傲的孤獨總好過將就的委屈,就像網上流傳的那個段子:當一個女人回到家,發現房子是她買的,家具是她買的,床是她買的,連牆上的一顆螺絲釘都是屬於她的,那個男人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活出一個人的精彩
袁世凱稱帝之後,呂碧城不滿他的獨裁統治,辭去了秘書一職,帶著母親去上海經商。
她是做一行精一行,居然就成了富甲一方的女商人。
有了錢,她開始滿世界遊曆。她的靈魂本來就一直在路上。
呂碧城隻身去了美國就讀哥倫比亞大學,攻讀文學與美術。她這時兼任著上海《時報》的特約記者,利用職務之便將國外所見所聞都寫成遊記,在報上發表,讓國人大開眼界。
四年後,她學成歸國,沒多久又漫遊歐美,在外漂泊了七年之久。
世間無人能懂她的繁華與落寞,她每到一個地方,都是故事。呂碧城將自己的半生經曆寫成《歐美漫遊錄》(又名《鴻雪因緣》),先後在北京《順天時報》和上海《半月》雜誌上連載,反響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