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蕙,別哭。”邵榕看到她竟然淚水爬滿臉都毫無知覺,一把把她摟進懷裏,“你媽媽會明白的,我也很久、很久沒有去看我媽媽了。”
聞蕙的身體在輕輕顫抖,她和他其實都是沒有媽媽的可憐人。邵榕的懷抱很暖,聞蕙一時之間舍不得離開,他的手在她後背輕輕地拍著,像是在寵小孩一般,“不要哭,不要哭……下次我和小越陪你一起回去。”
洗完手的邵天越進了門,調皮地過來拽聞蕙的衣角,“媽咪不怕羞,也哭的。”
邵榕的手指輕輕拭過她的臉頰,“還沒去就開始哭,比小越都不如了,難道要我照顧你啊。”一句話逗得聞蕙破涕為笑。
車在一路飛馳,聞蕙的心竟然真的會跳得越來越快,她多久沒有回去了,這些年媽媽該有多麼寂寞。淚水流得肆無忌憚,那段支離破碎的時光在眼前洶湧。
媽媽倔強的眼神,“那個人”冰冷的話語,她在他手背深深咬下的牙印……她一次次躲在門口聽到母親在屋內壓抑的嗚咽。媽媽沒有向“那個人”低過一次頭,卻在最後的關頭跪在他的麵前懇求他好好照顧自己:
“蕙蕙是你的女兒,你可以不承認她,但是你可不可以在我死後稍微照顧她一下?她還小,才十歲……”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有別的念頭,你可以把她的檔案按照你想改的樣子去改,你可以從來沒有我這個妻子,我一點不會怪你……”
聞蕙永遠記得那個炎熱的夏天正午,她無奈地走進那個自己本不該進的地方——因為她要找一個大人來簽字手術……然後她在門縫裏看著母親在“那個人”麵前泣不成聲,小小的她咬緊了牙,隱忍著所有的恨意和鄙視……
為什麼,媽媽這樣善良的人會遭遇那樣的不幸,偏偏生了治不好的病,而他那樣的禍害卻能一直逍遙,甚至平步青雲?歐市長,他爬得倒快,看來他的新嶽丈沒有少提攜他!
手術並沒有挽回媽媽的生命,隻多了幾天的時間,這病來如山倒的一次經曆讓小聞蕙一夜之間明白了許多事情。媽媽去世後,她隻見過“那個人”一次,他坐在她的對麵,眼睛裏有著說不清楚的情緒,那是小時候的聞蕙還不能理解的。
“我的身份,還有你應該做和不能做的事情,想必你媽媽應該和你說得很清楚。錢的事情你不用擔心,不過你不能再來找我,上次你來的時候,幸好是下班時人走得差不多了,但還是會有人發現……”
聞蕙靜靜地聽著他的話,麵無表情。她不期待這個拋妻棄女的人會說出什麼像樣的話。
“如果你會讀書,我會一直支持,如果以後你想工作了,我也會幫忙……”他看著聞蕙冰冷的臉,心裏有點慌亂,“當然,說這些你可能不懂,如果需要,我可以找一個人照顧你,因為你媽媽沒有別的親戚……”
“不用。”
“什麼?”
“撫養一個小孩到十八歲要多少錢?”
“什麼?”他錯愕。
“你可不可以一次全都給我?”
“……”
“我也不想以後你來管我。我就叫聞蕙,我是我媽媽的女兒,和你沒有關係,不論生死。”
“……”他的表情,不知道是難受還是叫做求之不得。
“既然你連身份都不能給我,請你以後離我遠一點。”
“你……”
“那個房子是我的,雖然小,但媽媽會陪我——請你以後不要過來,我知道你偷偷來過,媽媽也知道。我們活得很好,不會比你差,所以不會去破壞你的好事。”
“你要多少錢?”彼時的他想必財政大權尚不能掌控,這樣的攀龍附鳳之人又能在沈家那裏有多少地位?
“隨便你。我不覺得你給我錢有什麼稀罕的,我也不會學那些驕傲的人扔掉你的錢——我告訴你,你欠我的、還有我媽媽的,給再多錢都不夠!不過我還是祝你早日高升!那是你想要的吧?還有,你別以為我不懂事就隨便拿點錢打發我——不然你對不起我媽那一跪,你有何麵目承受?”
……她的寂寞和高傲終於打碎了歐旌開的自信,氣得發愣卻又不好發作,這真是一個十歲的小女孩能說出來的話嗎?“我,我是你爸爸。”
“謝謝,不過當著別人的麵你又不敢承認,而且連那段婚姻都不敢坦白,你甚至連離婚協議都不敢和我媽媽一起簽!”
“我們的結合當初是一個錯誤,所以……你並不明白。”
“但你不該欺騙,聽說我的那個所謂的妹妹就比我小一歲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