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沙道上,其他人都退出了五十步以外,中間隻有何平與韓匡嗣兩人兩騎。
兩人都是十七八歲的年紀,一個美得像朵盛放的報春花,一個醜的像是剛剛奔完喪的黑寡婦。
看著眼前裝模作樣強打鎮靜的少年韓匡嗣,何大仙不禁樂嗬嗬地一笑,開口道:
“韓先生潔身自好,世間誰不佩服。趙某乃粗魯打戰之武人,身上血腥氣稍濃,先生大可自便無妨。”
聰明人之間說話就是簡單直接啊。
韓匡嗣趕緊從懷裏又掏出那條香噴噴的粉色手巾,緊緊地捂在鼻子上,這才大喘了一口氣。
話說這些古代武人確實不知道是怎麼活下來的,成天在泥裏打滾,大熱天的也不洗澡,渾身酸臭屍臭腥臭各種味道混雜著一起發酵,一般在室內工作的白領人士,不要說聞到了,想一想都會馬上吐出來。韓匡嗣這種在宮裏看到地麵有一滴茶漬都無法忍受,有著天然潔癖的金領人士,居然能夠堅持下來,裝作毫不在乎地靠近何大仙,可見此人心性確有不凡之處。
“趙先生果然是直爽的人,韓某心向往之,不知有何見教?”
倆聰明人惺惺相惜,私底下已經開始以“先生”互稱了。
很好,這樣大家接下來的談話氣氛就非常融洽了,何大仙很滿意。
也隻有蕭魯英或者安重信這種蠢貨才會認為這位唐軍趙校尉想要趁機活捉韓匡嗣,以之要挾突圍。韓匡嗣本人當然不會這麼認為,何大仙也不會真的這麼幹的。如果真的這麼幹了,不但突不了圍,反而會陷入死局,真正的死無葬身之地。
蠢貨們隻考慮直接因果,聰明人則下一步棋至少考慮三步。
這就是區別。
這一次契丹大軍入關,是由契丹皇帝耶律德光親自帶隊,禦駕親征的。
而眼下這位“新的振武巡邊使”,不管他真的還是假的,前一天在金沙灘一不小心殺掉了耶律阮,實際上是幫了耶律德光的大忙,解除了人家的心頭大患。
為什麼呢?
耶律阮是耶律倍的長子,太祖阿保機的皇長孫,勇猛凶悍,在契丹國內口碑甚好。耶律德光作為耶律家的老二,搶了耶律倍的皇位,這就算是與大哥耶律倍家裏結仇了。可是按照契丹王朝老祖宗們定下來的規矩,下一個接任皇帝的人,第一順位仍然是耶律阮,而不是耶律德光自己的兒子。
是不是聽起來有點背脊發涼的凶險感覺?
既然耶律阮是第一順位皇位繼承人,那他登基的條件就是等耶律德光死掉!如此一來,無論在情在理,耶律阮都有足夠的理由隨時發難,推翻耶律德光,自己登基或者迎回自己的老爸登基。
一旦耶律阮起勢,支持他的人那可真的不要太多了。
實際上,在真實的曆史裏,耶律阮還就是這麼幹的,還真的幹成了!真的弄死了耶律德光,成為了大遼朝第三位皇帝!
所以說,耶律德光大帝一直挺發愁的。這可咋整啊?這豈不就是“看不慣你又幹不掉你”的經典案例嗎!
昨天下午的時候,突然有人來報說耶律阮戰死了,耶律德光頓時大喜過望,覺得不給何大仙發個大大的獎狀,實在不足以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於是立即給蕭魯英下令:尋找凶手,滅之,為皇長孫報仇!
哪知這個蕭魯英實在是太不爭氣了,兩千騎兵對陣一千步兵,居然填進去一半,人家還幾乎毫發無損!
這下問題就來了,下一步怎麼辦?請求增援,召集更多的契丹騎兵過來嗎?
要知道,韓匡嗣和蕭魯英同是後族圈子裏的人,大家都是利益相關的。損失一千騎兵這麼打臉的事情,既然已經不幸發生了,就必須想辦法來善後,如果現在就認輸去召集援兵,那就徹底沒法挽救了。
對於何大仙也是一樣,他也不希望再來幾千契丹騎兵,大家打生打死的。
勞資正趕著去尋找一塊革命根據地,可沒時間陪你們在這裏玩打仗。尼瑪你們這些契丹兵來了一群又一群,逼著勞資殺完一批又一批,煩不煩?何大仙現在剛剛創業起步,手頭就隻有可憐的一千步卒,萬一不小心弄死了,還要重新去找兵源,也是很麻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