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萍兒從行宮中回到王府時已是疲憊非常。管家見她回來便急忙喊著“側妃,側妃,王爺他……”。他跑至她的麵前,遞給她一封信,滿麵焦急神色。
紅萍兒隻覺心裏咯噔一聲,深吸好幾口氣才顫抖著雙手打開信。然後,她身形一晃,險些摔倒。
站在她身邊的翠英急忙扶住她,見她僵直在當地,不由焦急地喊了幾聲“側妃,側妃,您怎麼啦!”
紅萍兒僵直地站在雪中,燕王爺……殉國……
她怔怔的,沒有哭出來,可管家和翠英哽咽哭泣的聲音比刀子還快地割碎了她的心。她心底彌漫起酷寒的絕望將她包圍,她要怎麼辦?逸暄死了,她的丈夫她的愛人死了……她要怎麼辦?
或許是傷心太過深刻,深刻到自己都已毫無感知了,隻剩下滿心的空洞,是的,心突然就空了,整個世界都變得虛無了。
恍惚中,她聽見周圍似乎有許多人都在驚惶大喊,因為下雪原本就黑沉的天色越來越暗,隻覺得天旋地轉,隻剩下……熱熱的液體從她的身體裏湧出來,延著腿濕熱地流淌……她軟軟地倒下去的時候,隻看見如血一般鮮豔的紅梅花。
因為疼痛,她的暈厥很短暫便結束了。然後隻剩下煎熬,帶著撕裂般疼痛的煎熬,想醒過來,卻怎麼都睜不開眼。漫長的煎熬讓她的意識十分混亂,最疼的時候,她甚至出現了幻覺……
似乎她也置身在苦寒的塞外戰場,風好冷,雪疏疏落落的飄著,被風殘暴卷散,她看見數不清的敵兵包圍著他,他奮力的想要突圍,可是,可是……喊殺聲,哀號聲……然後忽而死寂,所有人都不見蹤影……滿布屍體的雪地上,他靜靜地躺在那兒,風,吹動他散亂的頭發,雪,慢慢把他的屍體覆蓋。
不!他怎麼能死?燕王爺,怎麼能死?!
房間裏,他緊緊地摟住自己,低沉而溫柔的聲音還在耳邊,他說“我一定會平安歸來。”他說,“我燕逸暄向天起誓,一定完好歸來,陪著妻子孟浮萍,陪著我們的孩子,一輩子相守,生生世世都不離不棄。”
可是,這白首不相棄的承諾,還沒綻放就已經灰飛煙滅……
他死了,燕逸暄燕王爺,死了。
撕裂地劇痛令紅萍兒嘶喊出聲,死攥住係在床頭的手巾,她聽見孩子響亮的啼哭。她的孩子?!
“孩子……孩子……我的,我的孩子……”她肝膽俱裂地意識到她的孩子才七個月!還那麼小!或許……不……她不能再接受任何死亡任何離去!她受不了!
接生的穩婆還有丫鬟們跑來跑去,異常忙亂。
“孩子……孩子……”紅萍兒低喃著,囈語著,目光散亂,茫然地看向周圍。腦袋裏胸腔中有的,隻有這兩個字。
因為所有人都在忙,竟然沒人顧得上和紅萍兒說話。
翠英柔聲對她說:“是個小子,聽,哭呢……很好。”
紅萍兒敏銳地聽出她口氣裏的不確定,早產的孩子誰都不敢把話說滿。
“快把他給我,給我看看!給我,把他給我……”她突然大聲說出來,轉而聲音裏透出哽咽和壓抑不住的抽泣聲。
一個很小很小的嬰兒包裹在厚厚的繈褓裏低低哭泣,紅萍兒想摸摸他,卻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剛才那聲大喊就好像是老天給她的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