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個幹部,剛剛和韓玉樹打了個照麵。
這位幹部是縣政府的,和當時所有共產黨基層幹部一樣,經常要下鄉。下鄉蹲點兒完畢往回走的路上,到一個小集鎮,天色已經有點兒晚。雖然離縣城已經不遠,騎車跑路是件辛苦事情,這幹部屬於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主兒,索性就不走了,想在這店裏住一晚,第二天再走。
一進門,看到有個打扮整齊的漢子,也在辦理住店手續,自稱是縣商業局的幹部,叫陳連生。
幹部有點兒奇怪了,心想縣商業局的人我都認識啊,哪兒冒出來這麼個陳連生呢?於是就多看了那人幾眼。
其實,他也就是個心中疑惑,也在想沒準兒人家是某個鄰縣的商業局幹部,並沒有太在意。
那個人卻仿佛背後長了眼睛一樣,立刻回頭看了一眼。
幹部和他眼睛對了一下,回頭問掌櫃的:“你這兒有管寄包裹的地方嗎?”
掌櫃的說:“我這兒不管,你看往東沒多遠就是縣城,縣城的郵局可以寄。”
那幹部道了謝,轉身推了車就走。
他怎麼不住店了?那幹部後來自己說:“我看著有點兒害怕,沒住直接趕回了縣裏。”
讓他感到害怕的是那個“陳連生”的眼睛。
眼睛這東西是心靈的窗戶,但是陳連生的眼神很平靜,如果換了別人,可能不覺得有什麼古怪,可是這個幹部和他對一眼卻感到害怕。他原來是從戰場上下來的,這種眼神他很熟悉。這個陳連生看他那一眼裏,隱含著一種普通人沒有的東西。
那就是—殺氣。
事後陳連生,也就是韓玉樹承認,自己當時的確有一點兒“露相”了。他在那個幹部進來的時候,直覺感到這個人注意了自己,回頭一看,發現這人是個幹部,就起了殺人滅口,避免暴露的心思。因為是一瞬間的起念,他沒有能夠掩飾自己的殺機。
當然他也沒想到那個幹部如此敏感,後麵那幹部的一番做作,讓他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此時韓氏匪幫分崩離析,大多數骨幹都已經被捕。韓玉樹隻是仗著機警才躲過了滅頂之災,但是他的精力體力在這兩天的躲避逃竄中也消耗很大,因此影響了自己的判斷。步步有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抱著僥幸心理韓玉樹沒有當即對這個幹部下手。
這個幹部出了門,心中明白這個“陳連生”雖然不知道是何許人也,但肯定不是好人,自己又沒有武器,和他對上凶多吉少,所以玩兒命蹬車,趕緊跑進縣城來找自己的上級、一位副縣長彙報。
還是有點兒暈了,如果直接報案行動無疑會更快些,或許韓就沒有了逃跑的機會。
說起來這位幹部的彙報近乎兒戲,憑你覺得某人眼裏有殺氣就抓人?這要在美國就算神探亨特怕也要讓律師的唾沫星子淹死了。還好,當時中國還沒有完全從戰爭中走出來,社會環境與人的思維都不一樣,所以副縣長並不認為自己的部下在發燒。
雖然如此,因為他並不是主管刑偵的,韓匪案件的偵破為免泄密並未對所有縣委人員公開,所以他還沒有想到情況有多嚴重。隻是他知道市局的老王在二道河子蹲點兒破一個案子,沒準兒跟這個人有關,副縣長拉上那個幹部,弄個摩托就走,幹脆去二道河子找老王問個清楚吧。
幹嗎還要跑一趟呢?
沒辦法,當時不但沒有手機、對講機,連手搖電話都沒有,當時的信息傳遞速度很慢,跑一趟或許是最快的了。韓玉樹敢用已經可能被公安機關掌握的化名和證件住店,也是推測這時公安部門的布控還到不了廣大農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