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諾了此事之後,段希元猶豫了一下,就將刑部的回執告訴了兩人,“我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但我能確定這裏邊一定有人在搗鬼,給我一段時間,我會將此事查清楚。至於鄧春,雖然不是斬刑,但他一個文弱書生,往西流放三千裏,能不能走到目的地還兩說,就算安全到了地方,又遇到了大赦天下,他也不能再危害人間了。”

夏仲春沒想到證據確鑿的事情還能翻個個,又詫異又震驚又憤怒,卻又無可奈何,對段希元是有怨恨的,可理智告訴她,怨恨段希元不僅沒用也沒有道理,況且人已經承諾會查到真相,她要是不依不饒的,倒有些不講理了。

“那就勞煩段大人幫忙查查這裏邊發生了什麼變故。”夏仲春站起來行了一個大禮,“我替被鄧春賣了的女孩子們謝謝段大人。”

“這本就是我的責任,無需劉少奶奶感謝。”段希元心中苦笑,這個結果,裏麵還有自己的“功勞”呢。

五日之後,段希元頒布棄嬰禁令,嚴禁百姓棄嬰、溺嬰,以保為單位,由保長監督本保鄉民,一旦發現有棄嬰、溺嬰之事,不僅本家受到懲罰,保長也要被連坐。至於懲罰,輕則罰款,重則坐牢。

禁令不僅在縣城頒布,段希元派衙役挨村挨戶通知,務必讓每家每戶都接到禁令。

禁令一頒布,不僅在吳川縣上下掀起軒然大波,周圍幾個州縣同樣對此禁令有人拍手稱快,有人搖頭不讚同,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而在吳川縣,這一禁令並沒有收到鄉民的擁戴,反而很多人覺得縣太爺吃飽了撐得,自家孩子想生就生,想扔就扔,想賣就賣,管他這個官老爺什麼事?今年又是虎年,若是生了兒子一切好說,若是生了女兒,難道還要養在家裏?萬一克死了一家,縣太爺給賠償嗎?

禁令頒布之後,非但沒有起到正作用,反而起了不小的反作用,這是夏仲春等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正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段希元又不能盯著每一個孕婦看,若是生了女兒,直接扔水盆子溺死,再隨便找個山頭扔了,神不知鬼不覺,若是有人問起來,就說沒養活,誰還能把他們怎麼樣了,而保長跟鄉民都是沾親帶故的,是天然的利益共存體,別說讓保長監督這鄉民了,他們還會互相包庇,抱成團來抵抗官府的禁令。

這些惡果,是夏仲春始料未及的,在禁令頒布之初,河邊的棄嬰數量的確少了,夏仲春還以為是禁令起了作用,很是高興,直到有一天,她在一座山腳下遇到了一個老婆婆。

豐年糧莊已經走上正規,無需夏仲春多操心,她就將糧莊交給林掌櫃,自己帶著臘梅和小廝懷冬在鄉下各個村子轉悠。其實她知道,自己以前在鄉下多受歡迎,現在就有多不受歡迎,有時候她進村裏,就會收到來自四麵八方的惡意,她一扭頭,狠惡的視線就消失不見,她轉過頭,惡意的眼神能將她灼燒出一個窟窿來。之所以恨她,是因為她觸犯了某些人的利益,多生出來的女兒,官府不讓扔,就得自己養著,養個賠錢貨十幾年,虧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