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人命案,所有人都謹慎對待,呂家莊方圓二十裏的大夫都找來也不過那麼兩三個,他們沒有給阿元看過病,自然不會背這個黑鍋,有個脾氣暴躁的老大夫當堂痛罵:“你毫無人性將幼童虐待餓死,現在還要拉我們下水,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你這樣的禽獸,定會下地獄的!”

呂父絕望地萎靡在地,滿臉的驚慌失措,他突然跪直身子指著身邊的許氏說:“大人,是她,這一切都是她的主意,跟我沒關係啊!”

許氏臉上閃過一絲錯愕,接收到丈夫惡狠狠又滿懷警告的眼神後,喏喏地點下頭,“大人,都是我的主意,跟我家老頭子沒關係。”

一直在堂外旁聽的夏仲春失望地搖搖頭,阿元的事情固然是許氏動的手,但幕後主謀卻是呂父,若不是他在背後明示暗示加慫恿,阿元雖然會受一些苦,但不至於丟了命。許氏是千百年來中國婦女的縮影,從出生之日起就不受歡迎,剛懂事就被教導要三從四德,要懂得男尊女卑,丈夫是天,丈夫是地,好東西要留給丈夫兒子,壞的要自己承受,就像現在,毫不猶豫地扛下所有罪名。

然而,段希元是個是非分明的人,不會允許有頂罪這樣的事情出現,但呂必成母子都搶著認罪,且呂父不肯認罪,隻好先退堂,三人後再二審。

陳氏雖然失職,卻是罪名最小的一個,考慮到她還有三個孩子要照顧,段希元法外開恩放她回家照看孩子,隻是不能潛逃,官府詢問要隨叫隨到。

走出縣衙大門,陳氏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有一瞬間的茫然,不知該何去何從。

“陳大嫂。”夏仲春從身後叫住她。

陳氏轉身,局促不安地叫了一聲:“少奶奶。”

“你是要回家去?有沒有人跟你結伴回去?”

陳氏抿緊唇,倔強的模樣跟呂雷一模一樣,“剛才村裏的長輩看到我指證我公公,覺得我丟臉又自私,罵了我一頓就走了,我不想回呂家莊,但我沒有地方可去。而且,我出來這麼久,不知道孩子們怎麼樣了。”她在娘家本就不受寵,知曉她跟一樁人命案有關,恨不得跟她劃出銀河那麼寬的距離。

“我讓呂莊頭幫忙照顧三個孩子,不會讓他們餓著渴著的。我認為你在沒結案之前還是不要回去了,免得被激動的族人欺負。”夏仲春覺得有些人的大腦真的很奇怪,不去指責做壞事的人,反而去欺負揭發壞人的人,大約這種人跟壞人有著同樣的利益吧。

“可是,我不回去就沒有地方可去。”陳氏一臉茫然,心中突然後悔起來,她不應該在公堂上說什麼和離的話,真和離了她連一間遮風避雨的房子都沒有。

“我有個布坊,地方還算大,可以收留你幾天。”夏仲春抓著她的手,眼睛亮晶晶的,“陳大嫂,雖然我氣你對阿元的疏忽,但我也佩服你在公堂之上揭露真相的勇氣,阿元不需要別人的悔恨和眼淚,她需要的是將虐待她的人繩之以法,所以我感謝你的勇氣,想盡我所能幫你。”她曾經自我懷疑過,覺得自己看人的本事很差,現在看來,陳嫂子本性不壞且還善良,她唯一的錯,就是嫁到了不善良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