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婆子日日都要將兒媳婦拉出來臭罵一頓,原因多種多樣,有時候因為兒媳婦做飯不好吃了,有時候幹活慢了,有時候是兒媳婦在她麵前晃悠把她晃眼暈了,總之,隻要她想教訓兒媳婦,理由信手拈來,今天這一場則是老三家的女兒大丫跑到廚房裏偷紅薯吃引起的。

看著突然出現在她家院中的一眾陌生人,劉婆子愣了半天沒回過神。

還是三兒媳張真反應快,她認出人群中的戴裏正,忙上前行禮:“裏正大伯來了,這兩位姑娘是?”

戴裏正不滿地看了一眼劉婆子,說:“這位是豐年糧莊的夏掌櫃,也是劉記綢莊的少奶奶,聽說你家情況艱難,過來看看。”

張真一聽,頓時喜上眉梢,扶著大肚子就要給夏仲春行禮,唬得夏仲春忙扶住她,“嫂子快起吧,這肚子得有八九個月了吧?”

“嗯。”張真就著她的手站起來,溫柔的摸摸自己的肚子,“已經九個多月了,大概還有半個月就生了。”

劉婆子總算回過神來,聽裏正說是因為她家困難才來的,還以為是遇到了善心人,上前拉著夏仲春的胳膊就開始訴苦,“劉少奶奶,您是不知道我家過得有多苦,今年一粒米都沒收上來,還欠了財主家一大筆債,我們一家老小都快要餓死了,您看我這兒孫女,餓得皮包骨頭,看得我老婆子都心疼死了。”她將大丫往前推了一把,嘴中哄著:“大丫,這位漂亮的少奶奶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你快去謝謝她。”

大丫瘦瘦弱弱的,一看就是長期吃不飽飯餓出來的,這丫頭剛才正懵懵懂懂的揉眼睛,被阿婆猛地一推,腳下站不穩,小身子往前一撲,差點兒摔在地上。

“大丫!”張真驚呼一聲,忙彎腰去抓女兒。

夏仲春眼看著大丫就要撲在地上,伸手穿到大丫的腋下,雙手一用力,就將小姑娘抱在了懷裏,她顛了顛懷裏的小姑娘,輕飄飄的,或許都不到二十斤。她麵色不虞地看向劉婆子,“這位阿婆,剛在我們在院外可是聽得清清楚楚,您一直在罵大丫是賠錢貨,嫌棄她嘴饞吃了口紅薯,現在怎麼又心疼起她來了?這話我怎麼聽得就那麼不信呢。”

劉婆子麵皮紫漲,她罵兒媳婦罵孫女跟家常便飯一樣,從魏避諱過人,哪裏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會引起可能施舍給他們銀錢的財主的不滿,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還不是家裏沒糧食鬧得,要是家裏有餘糧,她吃多少紅薯我都舍得給她吃。”

“嗬嗬。”夏仲春冷笑一聲,不再理會她,柔聲問懷中有些木訥的大丫,“你叫大丫?今年幾歲了?”

大丫揉揉眼睛,然後掰著手指頭說:“我五歲了,不對。”她疑惑地伸出另一隻手,小心翼翼地說:“六歲了。”

她這副小模樣讓當娘的又心酸又無奈,“大丫虛歲六歲了,從小就吃不飽飯,瘦弱的跟三四歲一般。”她悄悄抬頭看了一眼婆婆,“是我這個做娘的沒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