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深裏探究,根本的原因在於吃人的世道不將女人當人,像夏丹丹這種小富之家出來的女兒,尚且有一丁點地位,像那貧苦的百姓之家的女兒要麼被高價賣給男方,要麼被賣給人販子,以後生死富貴都由天,而不是由自己,再或者,連活下來的機會都沒有。

劉潤清握住她的手,目光悠遠,“仲春,你知道我最佩服你的是什麼嗎?”

“什麼?”夏仲春好奇地問。

“我最佩服你的就是明知前路渺茫,卻從未動搖過決心。”劉潤清手下用力,“這麼可愛又堅強的姑娘,怎麼讓人不愛?”

夏仲春皺皺鼻子,“你這是情人眼裏出西施,你當我不知道?外頭不少人說我不安分,不守婦道呢,罵我的酸腐能從城東排到城西。”若育嬰堂是由男人掌管,定然會贏得一片讚揚之聲,可偏偏掌舵的是個女子,還是個異常強勢、不能糊弄的女人,那就十分不可愛了。尤其是那些讀了一輩子聖賢書,卻一無是處的老腐朽,恨不得指著夏仲春的鼻子罵:“女子要三從四德,女子無才便是德,女子不能拋頭露麵,整日跟男人廝混在一起,有傷風化,有傷風化啊!”

然而,誰又肯聽他們放屁呢?孝莊文皇後還是女人呢,不照樣掌控朝政幾十年?有本事將孝莊文皇後拉出來批鬥啊!這種人說白了,就是欺軟怕硬。所以,他們隻敢在自己家跳著腳罵幾句,出了門一句話都不敢放。

“那是他們眼瞎。”劉潤清對那等酸儒一百個看不上,“井底之蛙而已,他們能看到的隻是方寸天地,跟這樣的人計較,掉身價。世人以後能記住的是你對棄嬰們的幫助,而不是那些無端叫罵的酸儒。”劉潤清笑道:“目光短淺,這也是他們不能進一步的原因。你看段大人,有見識有心胸,人家就高升了,而他們呢?連個舉人都考不上,該!”

兩人嘻嘻哈哈旁若無人,路過的鄉民都紛紛側目,有認出夏仲春的就上前打招呼:“仲春回來了?這是你女婿?哎呦,長得真好,你們兩個站一起,跟金童玉女似的,真般配!”

夏仲春認出說話的人是族中一位叔叔,笑著打招呼:“三叔,您還能認出我來?我好久沒回來了,今天回來看看。五妞最近回過娘家嗎?我這一走,就很少碰見她了,她現在過得好嗎?”五妞是她小時候一個玩伴,每天都跟在她身後學寫字,是為數不多的認真學習的姑娘。

提到自己的女兒,夏三叔頓時皺起了眉毛,歎息道:“也不知道這孩子是不是隨了我們,都生了三個女兒了,愣是生不出兒子來,現在又懷孕了,在婆家養胎了,前幾天你三嬸去看過她了,情況不好不壞。”

夏仲春心中咯噔一下,問:“那她婆家對她對孩子們好嗎?”

“不好不壞吧。”說道這個,三叔滿口地感激:“也虧得你當初教了五妞幾個字,她後來跟一個老繡娘學刺繡,那位老繡娘從好幾個女孩中挑中了唯一識字的她,這才學了一技之長,她家靠著她的手藝過得還不錯,所以哪怕她生了三個女兒,定多是幾個妯娌說幾句酸話,不敢把她跟孩子們怎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