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的功夫,念離就收拾好了一切,安以墨準備好了馬車在後院口,夫妻倆見麵,一時間都感慨萬千。
“記得我說過的那個,和你一樣,為了逃出影把自己烙傷的女子麼?那時我剛剛入宮,還在一位嬤嬤身邊做事,她被捉回來藏在宮裏,是我伺候的。”
“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她說過,人在做,天在看,命不能違,路卻可以自己走。”
“確是個奇女子。”安以墨眸子一閃,“可惜到底是死了。”
“人在做,天在看,命不能違,路卻可以自己走,以墨,我們一定能走出去的。”
安以墨努力地笑著,這一次麵對的不是裘夔不是衛家兄弟不是柳家大嬸,而是侍衛隊。
而是皇帝。
安以墨很想再多問一句,念離,你和皇帝究竟
可是形勢如此緊迫,他那句話隻能留到下次見麵再問。
他把一個包裹塞到她手裏。
“本來說去柳家錢莊換點銀票給你傍身,他們那邊亂哄哄的,好像出了事,我隻能包了些東西,你路上自己典當用著,我留下來聽聽風聲。”
“恩。”
“你一路向西北,那裏不是有你的下屬麼,你走到西北楚廉郡停下,我等這邊事兒完了,就去找你。”
“恩。”
“你……自己要多保重。”
“我早就知道自己這身份,會給相公帶來麻煩。”念離低聲說著,“可是如果連家都不能回,天下雖大,宮裏宮外,又有何意義?”
安以墨輕輕攬過念離的肩頭,“你當初並不知我身份,怪不得你。”
想了半刻,安以墨覺得寶兒的身份還是不說了,免得念離更加自責。
“趕緊走,柳家出事,安園這些個大戶都四處找人,我免不了出去應酬,你趁亂走了,就當忍受不了我的毒打逃走的,也不會惹人注意的。”
“那我,等著你。”
念離輕輕踮起腳尖,啜了他一口,然後臉色微紅地鑽進馬車,就這樣孑身一人地奔著城門口而去了。
車裏空空蕩蕩,隻有她,還有手中的包裹,打開一看,從女人的首飾盒易於攜帶的古玩擺件,還有些碎銀,足夠她一人到達西北的了,想來,是從春泥那裏搜刮了一些,又就地取材從落雨軒直接拿出來了一些。
怎麼偏偏在這麼個關頭,溯源最大的錢莊出了事呢?錢莊出事,關係到整個溯源城大戶商家的利益,可不是件小事。
李德忠和惜花突然接到命令離開了溯源,而且都是去了偏遠的地方。
魏皇後居然還有一個妹妹,居然新仇舊恨一起算,向仇人告密。
柳若素娘家的錢莊無緣故的出了事情
念離眼前浮現出一張細密的蛛網,這一樁樁表麵上看起來毫無關聯的事,就像細密的蛛絲,而那位於權力中心的碩大的蜘蛛,正在緊鑼密鼓地收網。
念離緊了緊衣服,頭深深地低埋著,一想到安園深處那個窺視她那麼久的女人,就一陣寒冷。
宮中那麼多濃妝淡抹的色彩,最讓她無法釋懷的,就是魏皇後穿著大紅袍子執拗地走在去殉葬的路上,不肯回頭的背影。
依舊是母儀天下的氣勢,隻是天下已經易主,她卻不是他要的女人。
自始至終,魏皇後也沒有說破,她為之付出所有的男人,愛上的卻是她的婢女。
於是,紫金宮上下,流傳的隻是這個剛直女人的故事,她用自己的死捍衛了最後的尊嚴。
魏皇後才是涅的鳳凰,而念離終究是藏在暗中的麻雀。
仿佛她什麼都有了,又仿佛,什麼都沒有。
可是,我的主人,你可知道,小小宮人我的每一次抉擇,都不是出於本願。那是傾軋爭鬥之中,縫隙之間的殘喘,不過是一次又一次,在眾人的衝鋒陷陣後,總讓我成為那第一個衝破城門的英雄,而或,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