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開始不到半柱香的功夫,煮雪暴走了。
念離放下筷子,神情自若地站起來,依舊能微笑著對眾人說:“各位繼續,我去去就來。”
那語氣仿佛是去催菜罷了,亦或是孩子哭鬧帶著去園子轉一圈。
其實都沒什麼,真的沒什麼。
老太太故意把寶兒夾到盤子外麵去的菜撥到自己盤子裏,然後使眼色等著念離來請纓代吃,美名其曰“節約”。
這真的沒什麼。
姨娘因為自己女兒被牽連一肚子火,又不像老夫人那樣有涵養,在院子裏麵叉腰對罵還不夠,到了念顏亭一直橫眉毛瞪眼睛的,最後倒是把自己女兒給惹毛了,娘倆對著潑酒。
這也真的沒什麼。
裘詩痕一直都是煽風點火的生力軍,從到安以柔園子去討伐,到餐桌上故意諷刺煮雪麵色蒼白諷刺她沒下雨舉著傘舉止奇怪諷刺她年紀一大把還是單身。
這其實真的沒什麼。
柳若素直接說頭疼,沒有來,安以笙在思索人生大事,也沒有來,平常一頓沒落下今天卻突然集體從良的衛家兄弟也沒有來。
整個桌子空曠,又硝煙彌漫。
這終究真的沒什麼。
其實都沒什麼,真的沒什麼。
如果說真的有什麼,在念離眼裏算得上是件事兒的,恐怕就隻有安以墨那仿佛吃了蒼蠅一樣的表情了。
自打他見到煮雪,就跟見了鬼似的,眼神交彙不到一秒,每次都要極為內疚地盯著念離看好一會,仿佛煮雪跟什麼屍體似的,要念離來淨眼。
所以,煮雪暴走,念離認為她著實有些小題大做了,這樣子的事兒,不是天天時時刻刻都在上演麼?
有什麼大不了呢?
所以當念離一臉肅然地這樣反問煮雪時,一向恬淡不喜表露情感的煮雪幾乎要把念離搖暈了。
“你那個婆婆是怎麼回事?她知道你是誰麼?她知道你這張口是專門替皇後嚐菜的麼?她憑什麼讓你吃那個小屁孩的剩菜?!”
念離微笑:“替主子試菜搞不好就被毒死了,吃個剩菜頂多是多吃一口灰罷了。”
“還有那個庸俗至極的女人!這是什麼場合?她和她那個彪悍的女兒居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就吵起來了,還潑酒,灑了我一袖子!”
念離微笑:“姨娘的確讀書不多,是青樓出身,你不必和她一般見識。至於柔柔,被休回府,性子怪了一些,也可以諒解。”
“還有那個縣令的妹妹,她那哥哥給我提鞋都不配!居然戳著我的鼻子直接諷刺我,她懂不懂些指桑罵槐的技巧啊!”
念離微笑:“那些技巧她也用不上,安園這麼大塊地方,打起來就上手撓,哪裏用得著那樣多的心思呢?”
“堂堂安園大夫人的家宴,一個兩個三個都缺席,是什麼意思?!”
念離微笑:“意思很簡單,讓我難堪罷了。”
煮雪眸子裏的火能快把雪直接燙成氣兒了。“你就沒什麼感覺麼?!”
念離微笑:“有啊,你這麼個晃法,我頭暈。”
……
煮雪扶額,久久不能言語,最後念離自己補了一句。
“不過相公倒是做得過分了,他虧欠於你,不過我相信,他隻是緊張,其實他很羞澀。”
“緊張?羞澀?你確定你跟我認識的是同一個安以墨麼?”
“以墨一直在變,他不是某時某刻的,而是一生一世的。”念離拉住煮雪的手,“他值得姐姐爭取,也值得姐姐犧牲。”
“犧牲?”
“自然,我走之後,姐姐就要替妹妹照顧以墨,當然,還有這個家。不管是填房也好,夫人也好,都是這園子最受矚目也該承擔最大責任的女人,我相信姐姐能做好。”
“我憑什麼!”